原本郑敬将大把的精力都放在了巴结裘柏的身上,以便于将来朝廷大军开到以后,可以为他多说几句好话。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似乎成了梦幻泡影。
只有何敞,右手紧握横刀刀柄,双目似乎能喷出火来。
“点兵,随时支援裘长史!”
此时此刻,他绝无可能坐视裘柏身陷重围等死,必须得做点什么。但这个命令遭到了张炎的强烈反对,在张炎看来裘柏的出战本就是有死无生的冒险,如果再搭进去城内的有生力量,尤其还是何敞麾下的百战老卒,多死一个都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但何敞是个很感性的人,他做不到漠视同袍如此战死万军之中,而眼睁睁的不做任何事情。正在争执不下的当口,一个虚弱而又低沉的声音让他们停止了所有的争执。
“裘柏死得其所,再派兵出去,除了白白死人以外,于事无补,都守好自己的位置!”
封常清在随从的搀扶下,略带气喘的登上了城墙。此时范阳城攻防大战正处于胶着状态,数万人汇集在城外,就算派出兵马希冀于正面钳制,能给裘柏五百骑兵创造一个破围的机会,是绝无可能的。唯一的结果只是白白的死掉千余精锐,这是封常清绝不希望看到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封常清领兵多年,在战场上从不会被情绪所左右自己的决定,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何敞惊讶于封大夫于重病中亲临城墙,赶紧上前去搀扶,但却被封常清一个眼神逼退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决不允许何敞做这个不合礼节的行为。哪有上位者去搀扶一个下位者的道理?
实际上,封常清虽然一直重病卧榻,但却一直没有放弃关注守城的战况。当他得知史朝义叛军使用了石砲以后,就知道守城之战一定会有变化了,此前的僵局也一定会被打破。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处城墙被石砲轰塌,虽然不是完全完全垮塌,但对守军造成的心里震撼却是致命的。
当务之急是必须做点什么,以抵消掉史朝义叛军使用石砲以后对守军造成的心里震撼,如果处置不当,城内守军的士气则有可能一泻千里。然则,当封常清来到城上以后,却发现裘柏已经做了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只要成功将石砲烧掉,就算叛军还能继续打造,所争取到的时间以及挽回的军心,都已经超过了预期。
但是,这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派去的敢死之士必然有去无回,毕竟史朝义叛军也不是易与之辈,最初可能因为突袭的突然性以及内部的协调不畅而让那五百骑兵捡了便宜,可一旦反应过来以后进行反扑,再想侥幸才是千难万难呢。
因此,封常清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阻止了何敞打算派遣兵马出城钳制叛军的打算。聚集在范阳城外的史朝义叛军有十万众,经过旬日的抓丁和纳降以后,这个数字肯定还要攀升,城内可堪出城野战的绝对不超过一万人,将这些精兵丢在城外,绝不如用在守城上来的妥帖。
眼见着骑兵狂扑而至,裘柏勒马回望了范阳一眼,却见旌旗招展,便又咬牙下令:
“加快速度,多烧掉一架石砲,守城便更安全一分!”
当烧到第十架石砲的时候,史朝义叛军骑兵的先锋已经抵达,骑弩嗖嗖连射,登时便有人中箭落马。裘柏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倒下令将五百骑兵分作三队,一队冲上去拖延史朝义骑兵的攻势,第二队则迅即绕到侧翼对骑兵先锋发起攻击,剩下的最后一队则负责将完好的石砲全部烧毁。
分派完毕,裘柏带着第一队骑兵便冲了上去,他原本在神武军中守多攻少,今日主动出击则是一反常态,虽然不可能幸免,但将石砲全部烧毁,便算是圆满了。
他不明白河东神武军为什么迟迟没有抵达范阳,但却知道如果范阳失守,此前所谋划的一切就都成了镜花水月。史朝义一旦进入范阳,就可以放开手脚整合河北各部叛军,继而承袭安禄山史思明先后所遗留下来的实力。
一旦如此,朝廷再派兵平叛,所付出的代价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裘柏不是个怕死的人,但却怕自己死的毫无价值,如果就这么失去了釜底抽薪的大好机会,还不如赌上性命拼一把!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