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的拧着眉头,轻轻叹息道:
“事已至此,我去看她也没了意义,她能狠下心来不认我这个姑姑,又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就算我原谅了她,从前的亲情有请也找补回来了,想一想,还不如就此忘掉从前的那些事情吧……”
秦晋心中暗暗想到:这件事给寿安公主带来的伤害着实不小,被至亲之人出卖,甚至今后都不可能毫无隔阂的去见瘫痪在榻的兄长,李家对她而言已经是个仅仅有着名份的家了。
一念及此,秦晋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阵阵怜惜,他看着面前这个丽质精灵的女子,她的身上并没有皇族女子从小熏陶出来的雍容气息,很容易就会令人产生亲近之感。
也许,这是和寿安公主的出身有关吧。寿安公主是玄宗皇帝的,在十六岁受封公主以前,一直被呼为虫娘。虫娘的母亲曹野那氏来自遥远的西域,是居住在河中一带的粟特人。
曹野那氏在生下虫娘时难产,死掉了,所以玄宗皇帝当时便以为虫娘是个不祥之人,对她也不如其他儿女那么优待,所以直到十六岁一直都没有什么封赏。所幸,父亲不待见,却有兄长待见,那就是当时身为太子的李亨,对这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妹妹呵护照顾,更让她与自己的女儿成了最要好的玩伴……
可生在帝王之家的残酷之处就在这里,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立场,一旦长大成人,便要肩负起各自在家族中的责任。所以,在长乐公主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足够能站住脚的理由,姑侄也好,姐妹也罢,还能打得过君臣父女兄妹吗?
也许,寿安公主在京兆府时,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没有去见长乐公主。
但在秦晋看来,想通了反倒不如没想通,因为想通了以后将更加残酷。虫娘自嫁给他秦晋以后,就注定了要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自此以后的命运,要么背着它走到最后,要么便被压垮。
“夫君还愣什么呢?虫娘可是好久不登家门了,还不进去看看?”
眼角兀自还湿润着,寿安公主的脸上却绽开了微笑,这微笑就像阳光般照进了秦晋的眸子深处。
“对,对,我回到长安虽有半年多,但也不曾来过一次,正好参观参观……”
话还没说完,寿安公主就扯着他的衣袖,提醒道:
“天底下哪有到自家府邸参观的?如果这话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了牙齿?”
秦晋顿时一阵发窘,他在说出参观二字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所以只尴尬的笑了笑。不过,站在一旁的秦玳却直性子的插了一句:
“公主此言差矣,主君一心扑在国事上,回京半年却不入家门,可比当年大……大什么,三次不入家门又更高了一层呢……”
秦玳本来是不识字的,在秦晋的敦促下学了不少字,对古时的掌故也听了一些,但都是些囫囵吞枣的东西,很多都记得不清不楚乃至于张冠李戴,比如这一次就没记住那个人的名字。
终于,寿安公主被秦玳插的这一句逗笑了,便抿嘴道:
“是大禹!”
秦玳这次啊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一连声的说道:
“对对对,是大禹,就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对寿安公主而言,虽然是被曾家的家奴顶撞了,却并不生气,被夸赞的是自己的丈夫,又是将之与大禹相比,抛开那些大逆不道的负累不谈,心中还是颇为中意的。
不过,她马上又板起了脸,作势斥道:
“夫妻间说话,你偷听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