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之意,朝中或许会生变?”
秦晋无言,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此时在想的是李光弼的去处,此人服从于现实政治态势,但却向来同情李亨父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已经不适宜派往河西任节度使,看来要重新安排去处了。
直到他感觉到了来自严庄异样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便道:
“防患于未然,固然好,可如果当真有人在密谋,不妨让他们闹的动静大一些,范围也广一些!”
耍弄权术向来是严庄的拿手好戏,他当然知道秦晋如此欲擒故纵的意图,这一招可谓狠辣至极。
看来秦大夫要将那些潜藏的危险一朝铲除以绝后患。
如此暗暗想着,在严庄的心里,秦晋的形象则更偏向于狠辣阴鸷一面了,此前的形象竟在不知不觉中被逐渐颠覆。
严庄自问有着半生官场经历阅人无数,可以一眼看透一个人,包括安禄山、史思明这种当世枭雄都不例外,偏偏秦晋就是个例外,即便与之对面而坐,倾心而谈,也永远都猜不透他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和意图。
次日一早,严庄便在驿馆中接到了政事堂的公文,即日起与李光弼进行公事交割,正式履任京兆尹。
自打夏元吉入主政事堂以后,一扫官场上浮躁拖沓习气,但凡公务,必然分出轻重缓急几类,最快的急务,甚至还具体规定了午时之前完成或是日落之前完成。
关于严庄的任命于一早就定了下来,显然是夏元吉亲自督办的,而能得夏元吉亲自督办,十之七八是有秦大夫的敦促。严庄刚来长安,不了解朝中内情,而驿馆的驿吏虽然秩级卑微,却这些事情谙熟于心,登时更是对他毕恭毕敬。
京兆尹是宰相的左右手,事权集中,京畿范围之内的任何事无不可以插手,如果巴结的好了,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
因此,驿吏几乎将全驿馆的人都调动了起来,伺候这位难得居住在驿馆中的高官。因为但凡高官,都在长安城中置有产业,就算没有产业,也有的是人抢着巴结安排,根本轮不到驿住宿于驿馆之中。
很显然,这位严大尹入京极为低调,抑或是京中的官员们根本就不知道此人即将出任京兆尹,否则那些利害相关的一众官员们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驿吏的想法大致是不差的,严庄接到公文,尚未准备好车马,驿馆外便已经有了动静,最先赶到的是京兆少尹元一枕。以元一枕的资历和出身,不论哪方面都还不够格做这个京兆尹,但是前一任京兆少尹张骥在任内出了大事,被夺职下狱,而京兆府的庶务甚多,政事堂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还是没有从朝廷上调人补任京兆少尹,而是在京兆府的官吏中破格提拔任用。
如此,元一枕便似捡了大便宜一样,当上了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京兆少尹。
元一枕的寒门出身,使他不可能在朝廷上得到门阀世族的认可,因而只能极尽所能的巴结与之出身同为寒门的官吏。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在政事堂的眼线那里得知了新一任京兆尹即将履任的消息。
因此,元一枕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车马,甚至连接风洗尘的筵席都一并安排妥当,只等着政事堂的官吏传达公文以后便正式将新任大尹接回京兆府官署。
“下吏京兆府少尹元一枕拜见大尹!下吏知悉大尹履新,特来驿馆守候相迎!”
严庄也是做过“大燕宰相”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如此明显的巴结呢?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严庄对京兆府的人事一无所知,既不好过分亲近,也不能得罪和疏远。
然则,在严庄看来,这位京兆府少尹也做的有些过份了,毕竟在交接之前李光弼还是名义上的京兆尹,如此大张旗鼓的抢着巴结信任大尹,也太让前任脸上无光了。
深谙官场阴阳规则的严庄自然不会乘坐元一枕安排好的车马,这么做只会使他在履任之前就先得罪了人。
“有劳少尹费心,严某现在尚未与李大尹交割,也未曾履任,实在不好乘坐京兆府的车马招摇过市……”
“这,这……车马都已经备好了,大尹就算尚未交割,出任京兆尹不也,也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