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当值的两个军卒见状,忍不住嘿嘿偷笑。
达奚珣本就心怀忐忑,现在见到这军汉如此肆意嚣张,心中更是忐忑,不知秦晋对自己所持的是个什么态度。
“禀杨将军,乡民举报同乡富绅投敌,助纣为虐,残害乡里,已经查实,请准处置!”
突然间,帐外又进来了一位军汉,口称这位虬髯军汉为杨将军,并汇报军务。
达奚珣这才恍然,原来这个军汉的秩级不低,还是位将军。不过富绅助纣为虐事,也需要神武军处理吗?
只见杨姓虬髯将军挥了挥手,道:
“不是早就有成例了吗,还需要事事请准吗?首恶枭首示众就是,家财充公,妻子宗族与人为奴!”
那军卒应诺退下。
达奚珣看着听着,不觉间身体就是一颤,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想。如果被处置的人是自己,恐怕得比这个倒霉的乡绅还要惨吧。
再看那杨姓将军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一处公案后坐了下来。达奚珣清了清嗓子,决定再套套近乎。
“敢问杨将军台甫?”
他本已经做好了再一次碰钉子的准备,可不曾想对方竟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就是杨行本!”
神武军中的骨干人物,燕朝上下恐怕无人不知,达奚珣自然也不能例外。况且,杨行本的身世也颇引人注目,其族叔就是在马嵬坡被乱兵砍杀而死的杨国忠。按照朝廷的惯例,祸国的首恶杨国忠伏法,其族人也必将受到牵连,可这个杨行本偏偏就是例外,足见秦晋对此人的信重。如果不是秦晋在背后为其撑腰,杨行本早就不可能继续留在大中了。
“原来是杨将军,失敬,失敬!”
达奚珣蹩脚的套着近乎,越是斟酌,说话便越是前言不搭后语。
杨行本坐在案后处置军务,多数情况下无视了达奚珣的问话,这使得他备受冷落,却也免去了口不择言的尴尬。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杨行本才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竟又对达奚珣视作无物,径自去了。
达奚珣砸吧了一下嘴,觉得满心的不是滋味,他做河南尹时,这个杨行本不过是长安街头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当初就算上赶着来巴结,自己也未必肯理会,现在倒好,被人家当做狗屎一样,远远的躲着。
如此枯坐了整整一个上午,过了午时之后,依旧不见有人来招呼。达奚珣忽觉得肚子里咕咕乱叫,这才记起来一早只喝了碗稀粥,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他也知道军中只吃两餐,午时肯定不会供应午饭的,但做官为将的人可未必不吃。又忍着等了一阵,实在熬不住饥饿的煎熬,只得硬着头皮对那两个军卒求道:
“敢问两位壮士,秦大夫何时来啊?”
两名军卒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整一个上午,对达奚珣的提问倒是答的痛快,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这个,你看……老夫年岁大了,身体不中用,不知,不知肯否代为弄些吃食来……”
达奚珣自然知道没有平白差遣人的道理,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强塞在那名与之对答的军卒手里。
“劳动壮士,还请收下,收下,万勿推辞!”
那军卒原本还想推辞,奈何达奚珣态度坚决,塞得也极是痛快,便喜笑颜开的收在怀里。
达奚珣顺手又在怀里摸出了几颗金叶子,又一把塞往另一名军卒的怀里。
“劳动壮士,万勿推辞!”
还是那句话,不过两名军卒的态度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知道相公是好人,且等一会,俺这就出去张罗!”
两名军卒不能一齐离开,其实达奚珣也清楚,他俩根本就不是什么当值,留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监视自己。
“有劳,有劳!”
达奚珣胸口里泛起阵阵苦涩,自己好歹也是三品重臣,现在居然沦落到对一个行伍军卒作揖的地步,这是何苦来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