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琯语塞了,这个问题过于诛心,让他如何回答、在这段时日里接触的秦晋一直温润如玉,典型的儒雅君子,可他今日此时目光中竟骤然迸射着一眼看不到底的冰冷,这使房琯暗感心中生寒。
见房琯张口结舌,秦晋却笑了。
“相公不愿说诛心之言,秦某来替相公说,制定律令,绝非为了什么天道公理,一言以蔽之,无非是为了朝廷稳定长久的存续下去!军中也同此理,哪个若不识大局,而在关键时刻做出有违军中团结之事,难道不该重处吗?”
房琯沉默了,就实而言,裴嗣和杨行本之间的龃龉,在他们两人之间未必没有大事化小的可能,然则裴嗣选择了最激烈的手段,一旦秦晋处置适当,对神武军而言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整个神武军都有可能以家族为分界出现严重的撕裂。
如果叛乱已经平息则罢了,现在正是平叛的关键时刻,倘若神武军因为裴杨二人的争斗而陷于内斗不息的局面,进而使平叛大业功亏一篑,难道这两个人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秦晋又道:
“相公说秦某大仁不仁,不正是此理吗?”
房琯觉得自己被秦晋彻底说服了,可他又十分好奇秦晋将会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大夫难道当真要将裴杨二人斩首示众吗?”
秦晋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没有半分犹豫,答道:
“皆处斩刑!”
房琯心中一凛,此时方知秦晋是何等的果决狠辣,裴杨二人绝非普通军将,如此说杀就杀,必然会面临来自其身后家族的压力。
秦晋对外表明自己不会干涉军法司执法,实际上军法司做出的任何重大处置均须通过他的首肯。而这一次,秦晋更是直接召来了军法司中五位负责人,当面授意。
裴嗣早上浑身带血的赶来,与此同时,裴杨二人的龃龉的传闻也已经开始扩散,在军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是以,秦晋处置起来也十分迅速,当日午时之后就责令军法司宣布处置结果。
召集军中众将宣布处置结果,当众宣布对裴杨二人皆处以斩刑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他们只以为秦晋只是活活稀泥,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而已,却想不到是动了真格的。
由此一来,军中不少人也是直冒冷汗,军中最忌讳的就是无令而擅自行事,近一年来神武军大规模扩军,军纪似有松动的迹象,现在忽而冒出了裴杨这两只出头鸟,无疑是给众人敲了一记警钟。
在这种心境之下,全场竟无一人为裴杨二人求情。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以秦晋言必信,行必果的作风,一旦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有所挽回的。
但秦晋很快又对处置结果做了补充。
“当下正值战时,临阵斩将于大局不利。所以,对裴杨二人的斩首刑罚,须待平叛以后执行。但秦某在此立誓,此举绝非有意姑息纵容,若食言便教秦某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杨两人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可以秦晋的性子,说到便一定会做到,将来平叛以后,他们还是免不了要挨这一刀。
“……褫夺军职,白衣效命于军前!”
当天日落之前,杨行本带着数十个随从赶回新安。
当他出现在军中时,所过之处,身后都投来了复杂异样的目光。
进入中堂以后,杨行本还是那副息怒不惊的模样。
“末将杨行本拜见大夫!”
秦晋点了点头。
“你可有解释?”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直接问了出来,不用明言,二人都知道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末将忝为一军之主将,却不能保全大军,以至于神武军出现前所未有之危机,甘愿受罚,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