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淮南,艰险自不必说,切记要临机应变,这地图上的策略,做个腹稿也就好了,一旦有变则要心无旁鹫大胆处置……”
他自觉说的委婉,但在秦晋听来,已经近乎在提醒高适不要只顾着纸上谈兵,到了淮南以后还是要因时因势而动。
再看高适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快,反而恭恭敬敬的向崔涣行礼,谢过他的叮嘱,并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天子的厚望。
李亨本来挺的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崔涣名为建议,实为训诫的话,心中略略有些不快,高适的分析每一处都丝丝入情入理,怎么还鸡蛋里挑骨头呢?
崔涣这个人在当宰相之前可不是这个口碑,怎么人的地位变了以后,连性子都变了呢?耿介刚烈就自不必说了,对贤良还吹毛求疵。
但李亨的不快也仅仅是不快而已,他知道崔涣生性忠良,一心谋国而不谋自身,仅此一点就甩掉了满朝文武几条街。
恰在此时,李辅国敏锐的捕捉到了李亨脸上一闪即逝的不快之色,决定趁机再找一找崔涣的麻烦,以报失去左卫军权柄之仇。
“崔相公不是说功过意见承担吗?奴婢倒要为秦大夫说句公道话,日前口口声声要治其构陷藩王之罪,现在不管怎样也要给个合理而又公道的说法吧?”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为之一惊。李亨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暗示李辅国不要在这个时候挑事,攻讦崔涣。不过,李辅国心头恨意正盛,居然连天子的提醒都假意没领悟到,依旧似笑非笑的质问着崔涣。
果然,崔涣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好像凝固了。
李辅国见状就知道这一下击中要害了,他打算乘胜追击。
“这且不算,身为宰相却判断错了时局,如果李岘中途被反贼追杀而死,岂非要误了军国大事?”
这一句指责分量极重,直等于昏聩不胜任的断语评价。
崔涣终是脸上挂不住,突然起身离席,来到殿中在李亨面前长跪不起:
“臣年老体衰,昏聩不胜任,自请致仕回乡!”
最后说道致仕回乡时,他的声音竟有些发抖,甚至于哽咽。
因为李辅国说的没错,假如李岘死在了半路上,永王李璘造反的消息恐怕要三两个月以后乃至更长时间才能传回长安,因此而耽搁的战机恐怕难以估量。为什么秦晋可以通过只鳞片爪的消息就能准确的推断出永王李璘的动向,他却不能呢?
在请罪的同时,崔涣也质问着自己,最后只能归于自身能力的不足。
如果能力不足而又忝居相位,对朝廷,对天子都是不负责任的。念头及此之下,他才愤而辞相请求致仕。
这一下,李亨反而愣住了,想不到原本只是朝堂上的日常争吵,现在竟演变成了崔涣羞愤致仕。等到他意识到崔涣的情绪不对,打算出言阻止时,已经晚了。
“老相公莫要妄自菲薄……”
“陛下,非臣自薄,实在是忝居相位而不胜任,臣宁愿让出来,使有能有德者居之!”
李亨本就素来寡言,现在更拿不出有力的说辞使崔涣回心转意。在他意识中,政事堂的宰相,房琯与崔涣可互补不足,剩下的韦见素不过是个添头,夹在两人之间凑数。现在房琯领兵出征,如果崔涣再挂印辞相,让他一时间上哪去找合适的人选呢?
“陛下,请恕臣直言,崔相公并非不胜任,而是对臣有先入为主之见,才被蒙蔽了眼睛。只要假以时日,臣相信,陛下定能看到重臣和睦,一心谋国的景况!”
秦晋忽然站了出来,指出崔涣的问题在于带着偏见看人,而不是能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