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陆续出宫的太医署阉人,年龄都不小,但见多识广,多有记录病症的习惯。且不说医术如何,只说这些笔记,就是极好的东西,须知道他们返转族中,也多是这般为族人排忧解难。”
张德说着又道,“这些阉人数量不多,但也不算少,有三四百之数,汉阳、江夏两地分分,总归也是能凑上一两个分院出来。便是不让他们去做甚么主治的医生,从旁协助,也是好的。”
“使君所言甚是。”
“有个十年二十年的,到这一代人下一代人长起来,这见识又是有了变化,男子操持妇科执业,也就顾忌少了许多。讳疾忌医的故事,不需本府跟你们多说吧。”
“是。”
“你们主抓医疗卫生的,还是运气差了一些,土木营造的,就要运气好的多。旧年还是军器监时,裁掉的二三个宫监,其实都是相当了得的上上大工。只说大明宫吧,虽说一直这般叫,但大明宫原先叫永安宫时,宫室诸厩屋宇之达人,大多都是前隋高手。这些徒子徒孙,遍布关内道,多称了守地的皇帝家奴。”
只见张德神色又颇有一些玩味,“你们大多听说过阎立本、梁孝仁,却不知前隋宇文恺之绝学,多在皇室之中。”
很多土木技法,用个千几百年都不会过时。再比如一些精致的手段,比如木工的卯榫结构,除了特意去琢磨新式的榫头形制之外,皇家御用的大工,追求的从来都是稳妥,而不是炫技。
因为不管怎么炫技,它终究没有跳出一个范畴。
但宇文恺的徒子徒孙,已经有了行业从事的规范条例,设计榫头这种事情,要说精于巧思也的确是,但要说是小儿科,也的确是小儿科。
张德说搞土木营造的人运气好,就是因为这群非常正规的皇家工程队,因为政治上的原因遭受了逆向“淘汰”,而武汉正好可以用起来。
不仅仅是发挥作用,更是能够从他们身上学习到原本一辈子都未必能见识到的工程技法。
说到底,张德的思维上,是没有什么特色的,比如当年豆腐渣工程文宣王庙,在他的脑海中,就是一栋楼,至于这个楼该有什么样的飞檐斗拱,他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倘使真的传世,这一栋文宣王庙矗立在长安城外,画风着实有些奇葩,万幸是豆腐渣工程,地震把它给震垮了。
“你们派人去接洽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态度,切勿姿态高高在上。”
又叮嘱了一番,各部门头头此时也相当的小心,对下面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去招人的时候,摆出一副“老子来请你是给你面子”的姿态。
阉人因为生理缺陷,自然是自卑的。但是他们从皇宫大院中出来,又是相当自傲的。这种复杂的情绪,稍微处理不好,自然就会引发冲突,然后逐渐升级,可能就连带着要作出抉择。
武汉内部的“同行”说不定就会借机“逼宫”上司,让上头把阉人团体都驱除出去,免得跟他们抢饭碗。
“是,使君放心,此次派遣出去之人,多是老成持重之辈。”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