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谢过恩后,便径直回住处睡下。他却不知,孙璧却并没有就此也回自己的行宫,而是又转了个弯,去到了离行宫不远的那一处还算不错的院落前——或许也只有这几日里,他这个一国之君能如此自由地乱走了,要是再回了皇宫,在礼部或后宫诸多人等的安排下,他身边必然会跟着几十个太监侍卫,那想去哪儿,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即便他是孤身一人到了这处宅院前,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那一些守在门前的护卫看到皇帝陛下竟亲自到来,全都吓得跪倒一地,纷纷大礼参见:“臣等不知陛下驾临,礼数有缺,还请陛下恕罪。”
“都起来吧。”对于所有人见了自己都是这般恭敬跪拜的模样,孙璧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只能摆手让他们起来,然后又问道:“敬王他们可在里头吗?”
“在的,敬王等王爷都早早安歇了,应该还没起来吧。”几位先帝的皇子,都被安排住在了一起,孙璧却在此时突然找了上来,这让不少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孙璧却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只是一笑,便径直入院,又问了一句:“孙璘住在哪儿?”自然有人上前为他引路,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前。刚到门前,他就闻到了一股药香,还看到有几个太医正坐屋内,靠桌打着盹,直到那侍卫叫一声,他们才迅速醒转,一见着皇帝突然过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就要行礼。
孙璧却先一步摆手:“不必多礼了。他如何了?得的是什么急病?”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到了孙璘的身上。
这些年来意气风发,俊朗不凡的永王殿下此时看着是那么的脆弱,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虽然这时已经醒转了,可眼中焦点也是虚的,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名太医互相交流了下眼神,才由一人小心回话:“陛下恕罪,永王殿下乃是因为心情几番起落,导致气血冲脑,坏了经络,这才使他手足不能动,口不能言……”
“说明白些。”孙璧皱了下眉头,这些大夫们常用的话语他可听不懂。
“就是俗称的中风了……”这位又小心翼翼地做出了补充,“本来照永王殿下的年纪和身体是不至于出此病症的,奈何这次他确实心力交瘁,身体也早疲惫不堪,又……又乍喜乍怒,冲击之下,心脑都受不了,这才……才突然中风。而且,此病症已是极深,纵然臣等已用尽手段,也不能治好殿下……”
说着,几人又呼啦一下跪倒,异口同声请罪:“臣等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孙璧有些愕然地站在那儿,半晌无言。他本以为孙璘的突然倒下只是急怒攻心,一时失了心神所致,将养几日就能恢复。但现在看来,情况可就要严重太多了。
即便他不懂医术,却也知道中风这病症堪称不治,就算能勉强医治,后半生也是彻底废了,最严重的,就是从此将缠绵病榻,连下床都做不到。
但仔细想来,他又能理解孙璘的这一下场。这段日子里,他确实是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尤其是最后,明明离着皇位就一步之遥了,居然再度失之交臂。那种情绪上的打击,是任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足以让人心态崩溃了。
而之前的种种筹谋布置,更是早就掏空了孙璘的身体。他又没有孙璧这样的军将武人体魄,殚精竭虑地想要阻止自己弟弟回来,拉拢朝中臣子支持自己……所有做下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极力消耗。
如果事成,他最终如愿登上皇帝位,或许还能迅速恢复。但最终失败的打击,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引出了所有潜藏于体内的病症,让他机关算计,反误了自己的身体。
想明白这一切的孙璧,再看向孙璘时,眼中的杀意已消散了。本来他是打算直接上门问罪,最好能通过压力来迫使对方直接自尽的,可现在看来,似乎是用不上了,因为孙璘已经废了,再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而这样的下场,看着要比杀了他更能解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