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对抗瞬间结束,在徐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持铳的两人摘下护面,互行揖礼。在这一瞬间,原本的生死之敌,现在又重新变成了朋友,他们还主动对对方露出笑容,胜利者得眉目中并没有一丝得意,甚至还用笑容来宽慰着对方,宽慰着自己的朋友。
“你们记住!”
在徐孚远仍然处于震惊中的时候,场中响起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个穿着军衣的汉子,在那里大声喊道。
“在战场上就是这样,比得就是硬碰硬,没有一点讨巧的地方,就是比谁硬,然后,一下就把对方捅死了,没有后悔的地方。要么你杀死敌人,要么你被别人杀死……”
如此赤裸裸的言语传到徐孚远的耳中,让他诧异时,心中又尽是疑问。于一旁陪同他的邹忠倚,这位满清顺治九年的状元,现在秦国的礼部判书,其相当于大明的礼部尚书,同样也是太学大提学,显然已经注意到她的诧异。便于一旁轻声解释道。
“哎,公有所不知,这诸国受封于海外,这海外实是虎狼环伺,土著蛮夷于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逊,既会反噬于我,所以,为图生存,国中男丁,必须配上火铳刀剑,以保护家人,说到底,这里终究是蛮夷之地啊……”
尽管邹忠倚现在身为礼部判书,可他的心里,对自己的遭遇多少总有些不甘,毕竟他虽说曾事清,可却也曾弃职返乡,谁曾想,后来朝廷还是要追究他们的事虏为奸的罪责,不得已,只能仓皇逃到诸国。
虽说受到重用,可对他来说,这样的虎狼之地,又怎么比得上中原,比得上江南。也正因如此,他的心里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些憋屈。
想当年他也是堂堂状元郎。那个时候的她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但是现在,他不过只是这么一个边陲小国的国中小吏。
只有老天才知道他。甚至就连夜里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家乡,梦到江南的山水。可是家乡的那一切不过只是存在于梦想之中。
从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和大明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告别了,画上了一个句号。可即便是如此,他的话语之中难免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不甘的心态。
“如此看来,诸夏倒也有几分先秦之势。”
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不甘。徐孚远直接了当的说道。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引用着《周礼·保氏》的六艺,徐孚远继续说道。
“此六艺实为先秦诸夏立国之本,而后人惭愧入唐宋后,科举日益兴盛,布衣迫于家贫弃射、御。而只习礼、乐、书、数。如此才致使我汉人羸弱,不复汉时武功,今日诸夏重拾六艺,实为我汉人之幸。”
尽管徐孚远并不赞同陛下对“士人羸弱”的贬低,可对于曾遭遇过甲申天变的他而言,对当年士人虽有心却无力挽狂澜的教训,可谓是记忆犹新,也正因如此,在礼部期间,他才会倾力支持于陛下于社学中推行刀术等武艺教学。
只因为有了惨痛的教训,人们才会思考改变,甲申天变,华夏陆沉的教训,让大明的士人学会了改变,而对于诸国来说,虎狼环伺的现实,也迫使他们只能选择用全民皆兵的方式,以图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
时局,环境的不同,让大明与诸夏,做出了看起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选择。相比于大明,这些封国的环境更为残酷。
他能够理解这些地方的人们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把自己变得越发的残酷。当然让他欣慰的是他们并没有抛弃身为华夏的“礼”。
如果失去了“礼”,那么华夏就不再是华夏了。而也和禽兽没有了什么区别?人之所以为人,禽兽之所以为禽兽,它们的区别就在于这里。
之前那些少年在生死搏杀之后所展示出来的彬彬有礼,让他看到了诸夏的未来,他们未来仍然是华夏。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处于野蛮之地就把华夏的精髓给抛弃了。
“公所言极是,正因我汉人他日只言文治,而不论武功,方才有后来虏寇犯邦之苦,今日重拾武功,文治武功合为一体,必可重现诸夏之盛,公这边请,国中士子对公可谓是倾慕已久,此番公能亲临小邦,为我等士子讲学,实是小邦士子之幸……”
意识到失言的邹忠倚连忙转移了话题,跟在徐孚远的身边,引着他进入了太学中最大的一间讲堂,这间讲堂里已经坐满来自“全国”的士子——不过只有区区百余人,对于户不过万余启,丁万余的桂国来说,能有这么多士子已经极为难得了。
看着这些年岁各异的士子纷纷起身行礼时,站于讲台上的徐孚远先是还礼,而后便开始讲学,就如同在松江的书院中讲学一般,并没有任何分别。
“夏,中国之人也……”
就在他的话声落下时,突然,急促的钟声打断了他的话声,原本正专心听讲的士子,纷纷站起身朝着窗外看去。
钟声是东面,还有南面、西面,从各个方向传来的钟声,让所有人的脸色无不是为之一变。
看到他们的神情的变化,徐孚远有些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神情会在这个时候变得这么紧张。
这个时候有一个学生在他的身边说到,
“先生,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