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之所以为蛮夷,皆是因为其不知礼法,与蛮夷住镇抚,往往是我少而夷,夷杀我一人,我杀夷一人,吃亏的还是我们。所以,在这个时候,往往只能诛其首,累其族,如此才能以儆效犹,如若不然,蛮夷又岂能畏惧?又岂能甘心受我大明教化?”
听说桑李明和这么一说,朱伦圻不由一愣,他甚至越发感到此去就国非要将他请去不可。
“但是一味如此,也不无行,毕竟,夷民不事劳作,生活贫苦,所以要教他们如何耕地种田。”
喝了口茶,然后李明和又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刚到基隆,土人往往与我为敌,而我等为图自保,不得不征伐土民,土民无不是流离失所,为此,只有将他们安置于平原,令其开垦田野,归化为民,而土民旧时往往不事生产,不知如何劳作,兵卒移民只能以皮鞭教其劳作,沿途所闻莫不是呻吟哭泣怨声载道,可若不是如此,又岂能让他们归化为民?”
虽说只是三言两语,可朱伦圻还是从他的话中,体会到了其中的一些意思,知道他所说的“教化”,远远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于是他便在李家的书房里来回踱着步。
“大王,若是到时候,有人上书大王,说李某滥杀土民,甚至掠其为奴为婢,大王又会如何处置在下?”
这……
朱伦圻原本想问,你们在台湾是怎么处置的,可话到嘴边,他想到当时,天下人又有几个知道台湾,而且台湾那些地方那时候除了军人,就是流放犯,又有几个普通百姓?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思索片刻,朱伦圻苦笑着道。
“到时候,必定会有人如此指责你,毕竟,毕竟大家都是读圣贤书,己所不欲而勿施于人啊!”
“所以,在下才会说,在你,而不在于在下。”
李明和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道。
“若是到时候,他人一说,大王就要施以仁德,在下又如何能平定蛮夷?”
“明和此言差矣!”
朱伦圻正色说道。
“土人不知礼义,如此才需要我等往夷地教之以礼,如此方才能归以华夏。我朱伦圻身为大明周藩,又岂能不施以仁德?孤今日幸得陛下器重,封邦于夷地,自此之后,周藩世代教化一方土民,令其归属华夏,若是不能施以仁,那又与虏寇有何区别?明和,实话对你说,孤此去夷地,是为教化当地百姓,纵是累死,也心甘情愿,决不后悔!”
“好,大王志气可嘉!”
李明和击掌称赞道,然后又说道。
“大王所言,确实是我大明宗室应说之言,可是大王是否想过,若是土民不服教化又应如何?若土民犯国,难道大王准备以德报怨,擦干净脖子让他们砍不成?”
李明和的反问,让朱伦圻心头一沉,甚至都说不出话来的,只能暂时选择了沉默。
过了好长时间,李明和才开口说道。
“当然初到台湾时,在下曾听长官说过“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生死皆在一念之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生者活在世上,嘴上可以说仁义道德,但是该做的事也还得要去做!有时候,这仁义道德,要看是对谁!如果在下没有说错的话,似乎,前阵子,有人于报纸上刊载文章称,天下人几千看来等理解错了圣人书中所言的本意,因为周制之中,既有国人,也有野人,对国人要施以法、行以仁,但是对待野人,就要区别对待。”
即便是身在关外,李明和也能从报纸上得知关内的一些变化,包括学术相的某些争论。
“不过只是一家之言。”
朱伦圻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句。
“可,可能也是在告诉我们,既行周制,就要分国野吧……”
说出这句话之后,朱伦圻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国人、野人……难道,如此这才是周制?
周制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现在经历了一番讨论之后,谁都知道,周制并不仅仅只是“礼”,所谓的“礼”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若是只言“礼”,又岂会有国人与野人分别?
沉思良久之后,朱伦圻才说道。
“管子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化外野民不知礼节,皆是因为衣食不足,而孤将来到封国之后,自然要让百姓足衣足食。其实,如此才是顺应民心,只要使百姓有吃有穿,他们自然会知礼,在此之前,确实不能一味空谈……”
空谈什么?
是仁义,还是礼?
朱伦圻在这个时候,不禁有些茫然了,原本对于就藩满怀期待的他,甚至有些迷惑,尽管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很多问题,但是有些问题,是自己愿意面对的吗?
“大王既然知道,不能一味空谈,其实,在下去与不去,并不重要,重要的大王,是否能够坚持本心!”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话,让朱伦圻不由一愣,他的目光中略带着一丝疑惑。
本心?
什么是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