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法官不得离京,钱守仁回山,说明他失了神皇帝的信任,已不再是御前法官。
易羽大惊失色道:“陛下,这是敲打我龙虎山呐。”
张义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心里的高兴劲儿快憋不住了吧?”
易羽听了急忙叫屈,明明刚被抽了鞭子,嗓门却极大:“师尊这话是大大地冤枉,我龙虎山如今饱受攻讦,我日夜忧畏,哪里高兴地起来!”
张义初深深看了易羽一眼:“陛下革了守仁的御前法官,我不能厚此薄彼。你也从太乙阁退出来,首辅的位置先空着,你到北边去,做几年的九品皂役。”
易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师尊,你不是开玩笑吧?”
张义初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我心软,还是觉得如今我支使不动天师道了?”
易羽以头抢地:“弟子不敢。”
这时候,汗水才浸透了他的小衫,嘴唇都哆嗦起来。
大真人殿的地砖冰冷刺骨,张义初起身,错过跪在地上的易羽。
“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到嘉峪关去,做三年的皂役再回来。”
“师尊。”
易羽突然抬头。迎上张义初火焰般的眼睛,他被烫伤似的移开目光,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统统烟消云散。
“我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明白。”
张义初目光幽深:“龙虎山要生乱子,你首当其冲。这是把你择出去。”
“可,可嘉峪关苦寒之地,这也太……”
张义初的眼神似乎要择人而噬,易羽最终把话吞进了肚子。
“哼!”
张义初愤愤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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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弥漫,黑压压地人影涌入山林。魏洗海身穿皮铠,双持短戟披荆斩棘,虎目左右端倪。蓦地,他拔出腰间的绳斧飞掷出去,树冠中掉下一只花纹斑斓,足有碗口粗细的大蛇,已经被绳斧斩成两截。
哧!
魏洗海抽回绳斧,抬手叫身后端着枪棒的先头兵停下。
“……”
五十来人的先头部队抽出长刀,四下张望。
齐膝盖的杂草中剧烈晃动,一只怪蛇在浓密杂草中左右奔突,看准一名包头巾土司兵后脖颈露出一块皮肉,猛地弹跳而起,四颗獠牙张开,嘴里的腥味是萦若实质的淡紫色。
那士兵向前猛扑避让开,双脚旋拧翻身,手中鬼头刀噗嗤砍中怪蛇,腥臭的血液当即四溅。
杂草的晃动更加激烈起来,四面八方传来恐怖地沙沙声,土司兵们彼此依靠,脸色紧绷,突兀之际,怪蛇纷纷弹跳而起,扑向土司士兵。
魏洗海怪笑一声,他张开嘴,喉咙腹腔顷刻间膨胀起来。
吼!
魏洗海的怒吼没有发出声音,却涌动起剧烈的气流,草皮泥土支离破碎,至少上百只怪蛇倒飞出去,只留下一大片光秃秃的土皮。
林中飞鸟走兽惊慌逃窜,周遭士兵也纷纷露出痛苦的神色,但并没大碍。
一名土司兵走过来,冲魏洗海道:“大人,有两个兄弟被咬伤了,这蛇有毒,随军带的解毒药也不起作用。”
魏洗海听罢,也不说话,只弯腰捡起一只怪蛇尸体,三下两下撕巴干净,从里头剥出一颗通红色的毒腺,想也不想就吞进嘴里。
旁人并不惊讶,都是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只见魏洗海脸色腾地变成涨紫色,他大口呼吸,没一会儿,脸色就恢复正常。
有人急忙把被咬伤的士兵抬了过来,那两人浑身浮肿,双眼外凸,眼看就救不活了。
魏洗海拿小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盛出一小碗热气腾腾的血来,叫人涂抹在中毒士兵的伤口,又叫他们咽下去一些。那两名士兵脸色由紫转白,呼吸也顿时平稳了许多。
李阎目睹了这一切,微微颔首道:“魏大人好本领。”
“哈哈哈哈,洗海将军钢筋铁骨,神力无穷,白日能神游千里,火眼金睛堪破邪幻,更有一声吼死苍鹰的壮举。他在云南巫瘴之地长大,天生百毒不侵,什么猛毒只要中过一次,血液当中,便能生出解毒的灵药。这和李镇抚武曲转世,天具三千神通,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牵丝奴马辽一身红色大氅大跨步走来,笑着称赞。他手里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两颗人头脸皮靛青,眼角有花纹,脸上的肌肉纹络三分像人,七分像犬,显然不是常人。
“了不起。”
李阎见到魏洗海这些手段,和自己的天命雅克,确实有相似的地方,觉得有些亲切。
魏洗海对马辽的恭维充耳不闻,他先下令埋伏警戒,才转向众人:“山地下都是些小喽啰,我的人足够锁住来往要道,保证这些妖邪外道插翅难逃。只是上了伏龙山,那才是金山老祖的地盘,小高功和李镇抚,可要多加小心。”
说罢,他还瞥了朏胐身后几个不时咳嗽两声,白发苍苍的老叟老妪。
倒不是魏洗海诚心刁难。
云贵之地,盘踞有数以十万计的生番,以及自汉唐时,便接受中原朝廷羁縻册封的千年土司古族,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龙虎衙门在当地并不理事,几乎成了摆设。
所以对龙虎皂役的本领,魏洗海天生没有概念。只把龙虎山当做是自己族中那些蓬头垢面,鬼气森森的巫师一样的人物,并不太放在眼里。
至于面对李阎,那便是同类间的天生不服输的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