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三十七年,6月上旬,一支人数上千的残兵败卒,灰溜溜地回到了鲖阳,他们大多空着手,曾缴获的甲胄兵器都丢光了,垂头丧气。
却是陈胜、吴广手下的戍卒们。
半个月前,陈胜、吴广和一众戍卒因天大雨,道不通,而受困鲖阳乡。二人一合计,不管是继续走还是亡命,都难逃一死,索性反了。
在卜者陈瞎子的指点下,依靠篝火狐鸣、鱼腹丹书等迷信法子,让士卒惶惶不安,又乘着两位县尉巡营催促他们上路时,故意数言欲亡,使县尉大怒,鞭笞吴广,激怒了戍卒们,最终在陈胜吴广带领下夺剑杀两尉。
而后,他们又袒右臂,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诈称项燕、扶苏,为坛而盟,祭以尉首,陈胜自立为都尉,吴广为司马,旋即占领了鲖阳乡,陈瞎子也摇身一变,做了他们的狗头军师。
因为戍卒多是陈地人,举事后心怀故乡,陈胜也认为,如今南郡、淮南已叛秦,陈郡郡兵多被发往息县、下蔡,构筑淮北防线,淮阳必定空虚。
于是他们便挥师向北,攻克项县(河南沈丘),因为有“项燕”的大旗在,项氏故封积极响应,旁边的平舆、寝丘也有不少人加入,竟得三千人,随陈胜渡颍水攻淮阳。
本想着陈郡尉不在,城内空虚,夺城应易如反掌,谁料陈郡丞十分勇武,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陈胜吴广在淮阳城下吃了场败仗,是夜又见鸿沟以东有许多火光,疑心是秦军大部队抵达,遂萌生退意,撤离淮阳。
这群起义军本就没什么秩序,从淮阳到项县,队伍拉得有数里长,被秦军车骑追击,一路败逃,等渡过颍水,清点人数,只剩下一千了……
好容易回到鲖阳,能稍微休憩一下,吴广还安慰陈胜:“去时一千,归时一千,吾等也算没损失。”
陈胜却遗憾地摇头:“不然,吾等初起时,士气高昂,本想乘此良机夺取淮阳,做一番大事,可如今……”
如今,起义军的士气已极其低落,只知道一味南逃,不敢北顾,也别做什么大事,活命就不错了。
吴广没好气地质问卜者陈瞎子:“汝不是说,吾等举义大吉,必成大事么?”
陈瞎子干笑道:“举事是大吉啊,君不见,当日杀两尉如屠两鸡,鲖阳也轻易夺取。”
“但北上攻淮阳……陈都尉、吴司马,汝等可没找我算过吉凶,自己打了败仗,岂能怪龟箸不灵?”
“你!”
吴广本欲揍这卜者一顿,但拳头举到头顶,却想起一事来。
“陈涉,既然在淮阳吃了败仗,秦军不易敌,彼辈还在后追击,如今单干是不成了,你我故乡也回不去了,但总得寻个活路,何不让这卜者为吾等引荐,去投奔武忠侯?”
陈胜陷入了沉思,相比于他们举事时,半个月来,淮汉形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项少将军已占领了寿春,并拥立不知从哪找来的“楚怀王玄孙”为楚王,仍称楚怀王,正式打出了复兴大楚的旗号。听东南边来的人说,少将军还渡淮击溃了陈郡派去的郡兵,夺取下蔡(安徽凤台),号召天下楚人响应!
而经过近一个月的苦战,北伐军已顺利占领易守难攻的冥厄三关(河南信阳),随县(湖北随州)也落入其手中,北伐军的旗号,更出现在了陈郡息县(河南息县),有攻略汝南之势,也在吆喝陈地仁人义士加入他们,一同靖难北伐。
但另一方面,朝廷已经派遣大军南下平叛,中原各郡援兵正源源不绝开入陈郡,陈胜他们就是倒霉遇上了砀郡军。关中那边,更派了五万大军,入驻南阳,与北伐军对峙……
的确,在这种局面下,再带着千八百人单打独斗,随时会被朝廷大军无情镇压,还不如投靠强者!
但还不等陈胜做出决断,陈瞎子却叫唤了起来:“武忠侯贵人多忘事,或许已将老朽忘了!”
吴广骂道:“你不是说十多年前,武忠侯被困鲖阳,欲要诈降突围前,也曾踌躇不安,来找你避席下问,算过吉凶么,事后还亲自来拜会,岂会不记得你!”
陈胜却了然,冷笑道:“吴叔,算了,这厮只是在你我面前吹嘘,为自己贴金,依我看,武忠侯根本就没找这瞎子算过吉凶,更不认识他!”
吴广气得将陈瞎子踹了出去,在室内踱步数次后,又道:“纵无人引荐,吾等还是得去投奔武忠侯。”
“首先,此地到息县,不过两百里路,数日可至,只要渡了汝水,就是北伐军的地盘,不担心后面追兵了。”
“其次,我听从南边来的人说,武忠侯每到一处,都令人发布告,说不论布衣、赘婿、商贾之属,但有文武之才,或能出长策、奇计,而助余靖难功成者,且效毛遂自荐,凡有真才实学者,必得而用之!”
吴广鼓动道:“陈涉,你常自比鸿鹄,虽然吾等亦为布衣,但若能投靠北伐军,定有一席之地!或许真能当上真正的都尉、司马呢!”
“吴叔,你只满足于区区都尉、司马么?”
陈胜却长叹一声道:“我曾听人说过武忠侯的一句话,公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