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纽先生再次失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依然觉得对方是在说笑话，便又一次干笑了两声：“啊哈哈哈哈，这便是我们必须要追求的境界了！您确实是个诙谐的人，真是太适合我们组织了。”

“结果环世之蛇是没出道的搞笑艺人训练班啊！”余连道。

“可不就是吗？而且还是不入流的训练营和九流的环世之蛇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只是一个大家互通有无的真正的俱乐部组织。聚集在一起的, 都是被世俗所不能理解的，真正的天才！年轻人，天才是不应该受到约束的，天才也是不应该和庸人为伍的。为了表达诚意，我可以提到四六，到不了到时候，我让你先挑东西咯。”

大戏剧师直视着余连，那双仿佛灰雾一样的眼中没有掩饰明显的激赏。

余连叹了口气：“所以, 您之所以摆出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样子, 也没有逃跑，就是来劝我入会的？”

“正是如此。我们环世之蛇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凯纽先生伸出有四根关节的颀长食指，向着余连点了一下，咧开嘴露出了笑容：“我不瞒你，伟大的时主之下，我们也是有权限拉人入会的。我在组织内部还有些人缘，大家也都听说过您的名声，一定会热情接纳您的。”

热情的蛇我是真的想象不出来。余连想。

“另外，我承认，您方才确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白银的空想之龙，居然能在我们的精神交锋的意识世界中具象，这是我从未想象到的攻击技法。现在的我，想要在十几個披着纹章机的灵能者和几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围剿之下脱身，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说到这里，大戏剧师无奈地叹息一声，却又叹出了几分后生可畏的欣赏, 方才用自己那根有四个关节的颀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我现在依然觉得脑袋在痛, 稍微集中一下精神都会喘不过气来。哈哈哈，我花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才总算在自己的精神的世界中构建了一个伟大的钢铁城塞，但现在却被您一击轰成了废墟。光是要清理这些残垣断壁，怕是又要花上同样的时间。当然，若我无法突破自身，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成功了。”

“嗯，是被胖胖的小男孩轰的吗？”余连笑道。

凯纽依然没有听懂，但他估计这是什么地球文化的笑话，便再次干笑了起来：“组织最欢迎会讲幽默感的新人了。我听说过，很多年前，我们组织的氛围其实也是很轻松的。可到了最近，却越来越沉重了，整得我们好像真成什么大坏蛋组织了。我觉得这大可不必，我们真的急需新鲜血液啊！”

他依旧坦率豁达得仿佛因为意大利面而投降的意大利人，而且完全没有因为余连把他轰成重伤而记恨在心。

他也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希望余连能加入他们的。至少作为当事人的后者，目前是看不出什么掺假的成分。

“说起来，刚才那一招, 到底是……嗨，我失态了。这种事情是属于个人的小秘密, 你不说, 我不能打听，这是违背组织原则的。”蛇首笑了笑，随即又换了一副傲然的神情：“当然，就算是被你重伤之后的我，也并不是没有撤退，甚至反击的能力。您可相信？”

“呵呵，真的吗？嗯，这次我姑且还是信的。”

这家伙毕竟是环世之蛇的十三面之一，六环的圣者，在几十年后又向着神祇的领域迈了一步。空想之龙的白银吐息确实可以重创对方，但应该不至于就一次性将他给废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料敌从宽可是基本素质，不能随意放弃的。

凯纽说：“我确实输得心服口服，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讲，这岂不是意味着，您已经有了加入我们的资格！”

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上考虑啊！果然什么事情只要换一下角度，格局顿时就打开了。余连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环世之蛇真的不是什么恐怖组织。我们虽然有着各自的目的，或许这些目的有些不容于世俗的道德审判，我们是世俗意义上的罪人，但对这个宏观的宇宙来说，我却并不承认我们有错。每一个时代的先驱者，总是会被虫豸一样的凡人当做疯子。可是虫豸一样的凡人，又总是需要先驱者来为他们创造未来！”他将茶杯举了起来，双手捧在了余连面前。

“加入我们吧。年轻的神选冠军，您本不该被虫豸的规矩束缚，整个宇宙都将是您的舞台。加入我们，您很快就可以位于十三面之位。而有朝一日，甚至可以加冕为真正的时间之主！”

“加冕？”余连乐了，觉得在这里用上这个词，真的是中二得无可附加。

可是，对方却一本正经地颔首道：“是的，我觉得，您应当是可以领导我们，然后再领导一个时代的。这才是环世之蛇存在的真正意义。我们在幕后领导着这个宇宙，我们在幕后维系着这个宇宙的秩序！我们虽然不被世俗理解，但我们确实是先驱者。”

先驱者吗？余连在嘴里默念了一下这个词，反问道：“那么，您相信光吗？”

“哈？”

“那么，您又相信红吗？”

“您到底想要说什么？”蛇首也很想学着对方来上一句“谜语人滚出宇宙”，但总觉得真要这么开口了自己似乎就大输特输了，于是便只好沉默了。

恰好，余连也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四目相对，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好几秒，余连才有些突兀地道：“那么，您为什么会认为，开启了战争，就会开启那片启明者的遗迹呢？”

对方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样子，微微一笑：“这是我半辈子的研究成果。若您答应加入我们，我自然会和盘托出的。”

当然，或许是为了表达诚意，他还是有意露出了一副自得的神色，一副有真本事的精英学者的傲娇范儿。不得不说，这个人设在这个时候是非常恰如其分的。真不愧是大戏剧师啊！

“我们每个人都是会有些秘密的。不过，若您愿意告诉我，到底是如何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我也会把自己所知道一切和您共享。不仅仅是这个遗迹，还有一切。”

余连大笑三声，忽然用联盟涅菲古语念叨道：“当我数着天际之远的双月，见明媚的红蓝第四十次坠入狰狞的夜。当我凝望巍峨老去，在红雾之中最后一次舞蹈。当我看见生命的哀嚎，就像哭泣的牛羊。夏日的青黄一束束倒下，一起躺上了殓床。”

这一刻，大戏剧师再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不是之前被泼茶水以及被余连整活搞心态时的讶然和无奈，而是真正遇到超越自己常识的展开时，难以控制的精神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