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下飞扑上前，在他同侧一齐跑着。但泽罗伯托有如神助一般，右脚轻轻一推，把皮球从姚下双腿间推过，然后自己也利用一个减速，从姚下身后平移到另一侧。等姚下扭回头反应过来时，泽罗伯托已经带球跑到了他身前。

第二个靠上去的是李鉄，他本希望和姚下凭借前后包夹拦住对手。但是控制着球跑到姚下前进路线上的泽罗伯托巧妙地利用跑位，让姚下不得不减速“放行”。这样一来，面对单独拦在身前的李鉄，泽罗伯托又是轻巧一拨，再次利用节奏的变化从李鉄身侧冲过。

世界杯的舞台上就是这样，过人时更多的时候是节奏和方向的变化，并没有什么高难度的技巧。花哨的过人技能在朴实的变向过人面前毫无作用，大巧不工，就是这个意思。

连续过掉两名防守队员后，泽罗伯托故技重施，又带球挡住了李鉄的回防路线。

看着身前冲刺速度并不快的泽罗伯托，李鉄恨不得迅速倒地伸腿，把对方绊倒。

嘭！

这个念头一出，泽罗伯托的身体就朝一旁栽倒下去。

一阵尘雾飘过，于跟尾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被李鉄拉了起来。

“跟尾，你怎样？”

“我，我没事，呼呼呼呼”于跟尾弯着腰，双手扶着左右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仔细观察，有些外八的小腿竟然在微微颤抖，刚刚的加速和铲断似乎透支了于跟尾不少气力。

要知道，他可是下半场才替换上场的新队员啊！

“哔，哔哔哔哔哔！！！”裁判的哨声也及时响起。

麻木的李鉄员看到黄色卡片时，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冲到裁判面前大声申诉着。

“嘿，裁判先生，这不是黄牌！”

“他我的队友先铲到的是球，是球！”

“裁判，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任凭李鉄如何辩解，在倒地不起的泽罗伯托的哀嚎下，主裁判收起黄牌后再次亮出一张红牌，高高举在于跟尾头顶。

这是中国队本场比赛的第9张黄牌，也是于跟尾本人的第2张。

判决已经生效，所有人都无奈地摇头，接受这样的现实。

范大将军二话没说，他一胳膊跨在于跟尾肩膀，像是平时遛弯一样朝场边走去。

“队长，我真尽力了。”于跟尾的声音很小，也很小心。

“没事，我当然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下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队长，我，我”说到这里，于跟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嗓子眼一咸，五官也突然扭曲在一起。

“去吧，好好休息，放心，剩下的交给队长！”范大将军的声音十分地轻柔。

离场边还有两三米，范大将军猛地推了一把，把于跟尾推向场边。

谷命长连忙上前，给于跟尾披上一件外套，一边扶着他往球员通道口走一边劝慰道：“没事，多大点事，回去好好休息，等我们的好消息！”

“嗯！”于跟尾忍着眼泪，强行又发出了一个音符。

当于跟尾走到球员通道口前，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铺满了脸。

白班长静默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这场比赛输给巴西，那欧楚良会不会也和于跟尾一样止不住泪呢？

不，我不要这样！

白班长在心头大喊。

我不要看到欧楚良哭，我不，我不！！！

于跟尾的驱除出场对防力不足的中国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好在下半场时间所剩无几，十人作战的中国队只要再咬咬牙，撑上几分钟就可以。

“下半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双方目前的比分仍旧是0比0。”黄见翔紧张而沙哑的声音在麦克风中传出，“只剩下十人作战的中国队场上形势十分不利，连一次完整的进攻都打不出来，完全是在没有目标的大脚解围。”

“中国队，坚持住啊！”

“只要再坚持3分钟，就能把比赛拖入加时！”

“等把比赛拖入点球大战，就算是四星巴西队，他们想赢也得看天意了。”

“加油啊中国队，加油！！！”

在黄见翔的加油声中，范大将军一声怒吼，力压罗纳尔多拔地而起，用脑瓜顶顶出了卡洛斯的45度斜传。然后像一个发了疯似的公牛一样冲出大禁区，在弧顶前两米高高跳起，抢在里瓦尔多头顶将皮球蹭到了一旁李鉄脚下。

“踢出去，快！！！”

倒在地上的范大将军大吼一声，李鉄也没犹豫，不等皮球挺稳横起左脚，把球狠狠地踢向前场。

站在大禁区外的迪达望着空中来球，心头突然传来一股不妙的感觉。

他转过身，拼命朝己方球门跑去。

砰！

从中国队半场飞来的皮球坠在迪达前不远的地方，然后继续朝前弹去。

砰、啪

又是两次砸地，皮球从右门柱外侧，弹出了底线。

“哦噢~~~~”中国队看台上传来一连串地叹息声。

这球偏的太多了，至少有三四米。

弹第二下起来的时候，就有不少球迷看出来这球根本不会进。但还是有球迷因为角度的关系依旧期盼着，直到皮球弹出底线，这才发出一声长叹。事实上，就算那些角度较正的球迷也是如此，只要皮球还未出底线，他们心中依旧存在对“奇迹”的渴望罢了。

冲回门前的迪达连忙要了个新皮球，然后把它摆在小禁区线上。他抬头望了一眼回来接应的队友，匆忙起脚，把球传了出去。

但主裁判依旧没给巴西队更多的机会，三声哨响，结束了全场比赛。

“喔！全场比赛结束了！”黄见翔有些欣喜，“经过90分钟的鏖战，中国队和巴西队打成了0比0平！”

“双方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接下来双方要进行的是金球制的加时赛，在加时赛中率先打入进球的一方直接晋级。”

“如果30分钟过后双方都没有打入进球，那么就进入点球大战。”

“今天加时赛是本届世界杯的第一场加时赛，希望中国队员在加时赛中能保持战力，守住平局。”

“这样一来双方人数上的劣势便会被点球大战弥补殆尽，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用最残酷的点球一决胜负。”

“我们可以看到，中国队员在场边补水，拉德教练也在不停的嘱咐着什么。”

“说起来，对中国队这样的弱队来说，把比赛拖入点球大战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犹记得1990年世界杯，阿根廷的守门员在一门和二门相继生病的情况下出任阿根廷首发门将。但就是这样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八五的守门员，却为阿根廷创造了奇迹。”

“有关戈耶切亚的事迹，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甚至对他在那一届比赛中的表现进行了神化，认为是他开挂将阿根廷带入世界杯的决赛。然而在仔仔细细地观看了那一年阿根廷队的比赛之后，我不得不推翻这一个说法。”

“戈耶切亚的特点是公认的‘黄油手、滞空差和扑点好’。虽然前两个都是缺点，但凭借第三个优点，阿根廷先后凭借点球大战中戈耶切亚的神勇发挥，连续在四分之一和半决赛中淘汰了南斯拉夫和意大利，帮助阿根廷闯入决赛。”

“虽然决赛中0比1输给了西德，但戈耶切亚创造的‘点球式晋级’，为很多球队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和晋级方法。”

“我相信，我们的小将欧楚良不比戈耶切亚差，中国队若利用好这点优势，我们一定会淘汰掉巴西，晋级八强！”

“好，现在双方运动员再次回到场上，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30分钟加时赛。”

“加油中国队，中国队，加油！”

“巴西队率先开球，罗纳尔多把球交给了里瓦尔多。”

“里瓦尔多又回传给阿尔代尔。”

“巴西队大举压上”

“阿尔代尔长传。”

“打到边路，危险了！”

“孙技海，孙技海靠了上去！”

“要小心，不要犯规，孙技海身上可是有一张黄牌的。”

“卡洛斯一抹，一顿，晃开角度”

“孙技海还在追”

“往外挤，不能让他轻易进去”

“卡洛斯横传”

“中路，罗纳尔多！”

在黄见翔的一声惊呼中，冲到底线和大禁区线交叉处的卡洛斯摆起左脚，横扫中路。

罗纳尔多标志性的大光头赫赫在目，谁都无法忽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范大将军突然一记滑铲，抢在罗纳尔多身前一米的地方，破坏了卡洛斯的倒三角传中。

“范大将军解围”

“这”

一瞬间，黄见翔的激昂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喉咙中一样，让他再难发出一个音节。

中国队门前，欧楚良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还保持着那副随时扑救的模样。

一支黑白色的皮球从他身后弹落，顺着欧楚良的脚边从球网里滚了出来。

“哔，哔哔哔！！！”

三声哨响，将发愣的巴西队员带回现实。

当他们看清楚停在门线前不远的足球时，下一秒，所有巴西队员伸出双臂，嗷嗷叫着奔向场边。

看台上的黄色换座成一团，镜头捕捉到了苏珊娜，她同样是一脸喜悦，笑得像男人的初恋情人一般。

王子公园第一次被巴西队球迷的呼喊声占领，也是最后一次。

所有刚刚还在大声高喊加油的中国球迷瞬间噤了声，像是兵马俑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范大将军喘着粗气直起身，和欧楚良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面前的足球坐在地上发呆；孙技海掐着腰，无助地望着四周，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吴成英喘着粗气，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抬着头偷瞄着门前；正在朝禁区内回防的马鸣宇跑了两步，然后停下来，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曲圣青站在最外侧，他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身旁突然挥舞着双臂跑开的巴西队员，一脸茫然。等他明白过后，愤怒地甩了一把胳膊，破口大骂着家乡话。魏群在原地蹲了下来，但因为身材的原因，只有两个脚尖着地，他看着周围的人，双目连闪，不知在想着什么。

姚下直接仰面躺倒，看着灰蒙蒙地天空，胸膛不住地起伏；谢风红着眼眶，不住地用肩头去擦拭着双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李鉄就像一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包菜叶迎风飘展，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弯曲。

更衣室里的于跟尾跪倒在屏幕前，双手捂脸，嚎啕痛哭。

场边的拉德和戚误生也都红了眼，所有替补队员双手掩面，不敢再接收任何外界讯息。

欧楚良深吸一口气，吐出胸腹内所有的浑浊。

他一步一步来到球前，脚尖一挑，把皮球挑在手里。

然后又来到范大将军面前，伸出手，轻轻说道：“队长，比赛结束了。”

“队长？”

“队长？”

连喊两声，范大将军终于扭过头，看着欧楚良，“良仔，别喊了，我听见了。”

说完，范大将军伸出手，拽着欧楚良的胳膊站了起来。

“你说的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一米八三的魔都汉子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和欧楚良抱在一起，口中不住地喃喃道：“良仔，你说得对，比赛结束了，世界杯结束了，呜呜呜呜呜”

欧楚良手中的皮球坠落在地上，弹起，滚向远方。

乳胶的手套拍着范大将军颤抖的后背，欧楚良喉结蠕动，似乎把一切又都咽了下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黄见翔突然像老了几十岁一样，嗓音沙哑到极致。

“加时赛第一分钟，中国队在防止巴西队传中时打入一粒乌龙球，被巴西队淘汰出局。”

“中国队止步十六强，但我想说，中国队是好样的，中国队员是好样的！”

“今天夜里，没有输家！”

“没有输家！！！”

这一刻，千千万万坐在电视机前的球迷，在凌晨期间都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站起身，同麦克风中的黄见翔一齐高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