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有在对付帮助巴郡的商家,将府库中的大量賨布投入市场,益州賨布行情陡降,进展如何?目标商家可有被打垮?”刘焉又问道。
吴懿心头一激灵。
所谓打击巴郡商家,不过是对付逐鹿领的一个借口,在賨布产地打压价格限制一个外地商队,说起来会让人笑掉大牙。吴懿完全是利用刘焉不通商事,以及吴家的光环便宜行事,能跟陈留吴家比商事的家族就那几个,外行人即使觉得奇怪,想必也会认为是外行看不出门道,只要刘焉不关心,随便吴懿怎么玩都没关系。
刘焉这个时候突然询问商业打压进展,是什么意思?
“目标商家损失惨重,缩减了巴郡的賨布交易规模。”吴懿硬着头皮道,蚂蚁商队把賨布带到北方出手,“缩减巴郡交易规模”一说倒也勉强成立。
“那见好就收吧。”
刘焉平静道:“我派到长安的使者已经跟王司徒见过面,王司徒对重开賨布交易很有兴趣。益州北面汉中商道不通,还可以东出荆州再北上中原,巴郡的问题要不了多久就能和平解决,物资流通再无阻滞,继续甩卖賨布,固然可打击不识抬举的商家,却也会增加益州的损失,不划算。”
吴懿冷汗刷地一下子出来。
“重开賨布商道?那敢情好!属下回去就停止賨布入市操作。”
从州牧府出来,吴懿仍心有余悸。
玩过火了。
刘焉想割据益州,需要大量钱财发展地方,在益州打压賨布价格不符合益州府君长远利益。刘焉未必对他起疑,可能只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賨布打压说破天最多小瑕疵,可小问题多了也会成为大问题。
对付逐鹿领是一场交易,能获得利益,但吴家最大的利益在刘焉身上。从家族从陈留西迁的那一刻起,吴家就与刘焉牢牢地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刘焉放心重用吴懿的根本原因。
对付逐鹿领获得的利益,与抱紧刘焉为家族带来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芝麻和西瓜,没得比。
自己因为芝麻大的利益,居然在不经意间损害了刘焉的利益,也就是吴家的长远利益,这种错误简直无法原谅。这种情形让吴懿悚然而惊,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
“分三巴,不能拖太久……”
但吴懿也不甘心立刻180度大转弯,就此改弦易辙,因为那意味着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从商业角度看,那将是一笔彻底失败的投资。收手可以,该拿到的还是得拿,否则前面相当于全白忙活了,付出代价得有回报。
“调走赵部再动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唯有通知他们提前动手,商业打压削弱逐鹿领资金收入我有做到,那边也没有道理抱怨。”
做出决定后,吴懿顿觉浑身轻松。
“袁冀州、朱车骑、公孙太守屡为逐鹿领发声,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邺城。
荀谌走出州牧府大门外,思绪一阵恍然。
由于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没有接受袁绍招揽,重回河南投曹操,让袁绍极为不满,早在渤海时期就投入袁绍帐下的荀谌不幸遭遇池鱼之祸,被袁绍冷落,投闲置散。后来冀州军与北平军大战,冀州军赢下官渡之战,形势一度大好,袁绍又因为飞鱼水师去北平打倭人,怀疑鱼不智暗中靠向了公孙瓒,连带着疏远了鱼不智,执掌飞鱼领的荀衍也是荀谌兄弟,于是袁绍又多了一个冷落荀谌的理由。
连着几个月,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袁绍召见。
荀谌并没有抱怨什么,哪怕当初还是他亲自说服韩馥将冀州让给袁绍。
出自名门的荀谌,能理解袁绍的做法。荀氏子弟分投各路诸侯买保险,无论将来谁胜出,荀氏的荣光都能继续延续,荀氏有权力作出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不过袁绍同样有权力与荀氏保持距离。从荀彧决定再度南下的那一天起,荀谌就知道自己需面对什么样的风险,早有准备,故处之泰然。
被冷落而已,又不是没机会复起。
除非袁绍彻底放弃荀氏。
问题是他会那样做吗?
不会。
任何脑子正常的诸侯都不会那样做!
不仅仅因为荀氏子弟的才能,更是一种象征。有没有荀氏子弟愿入仕,代表荀氏对该诸侯的态度,荀氏的态度会影响很多士人。有荀氏子弟加入,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对吸引士人也会有所助益;荀氏子弟拒绝加入的势力,会被很多准备择主的士人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
退一万步,就算他今后在袁绍这里长期不得志,为了家族,坦然受之。
转机很快到来。
今天袁绍突然派人请荀谌去太守府,和颜悦色地跟他交谈,并将一些更重要的工作分派给他,荀谌就知道,袁绍一定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他猜的没错,闲谈间袁绍看似不经意地提到昔日与逐鹿领的合作,提到荀衍,暗示荀谌不妨邀荀衍到邺城做客,荀谌什么都明白了。
渤海、平原被北平军攻占,冀州军压力山大。
赢得官渡之战时的志得意满不复存在,袁绍需要想方设法拉拢朋友,增强已方声势以应对公孙瓒的威胁,逐鹿领显然极具拉拢的价值。
问题是袁绍前段时间作死,与逐鹿领接近决裂。
拉不下脸直接求复合,想借助荀氏亲情搭桥。
荀谌轻声呢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