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尝闻贤人言,世事真相唯一,郎君之行,由南观之,怕是只有一种缘由尔。”手中的灯笼映照在脸上,李南的脸色显得更加阴郁冰冷。
“真相那便是——汝之前见过针娘所生之子!”李南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句结论,接下来,他的话让众人都不寒而栗。
“而且,这几年于家作祟之槐妖,正是汝所化!正是汝之前亲手将针娘子所产之子杀害,所以才知晓当时于熊氏所抱来者,并非汝亲生,故此一见之下大为惊讶。”
“荒唐!晓怀乃是活生生之人,何曾是妖,小郎君言下之意,便是某杀了某家亲生子???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于晓怀高声喊喝,感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呵呵,关于此点,某亦是好奇呢。于郎君莫慌,且待某一一说来。”李南不慌不忙,缓缓地将自己对这一可怕而扭曲的事件的推理,一一说出。
“早在南进府之时,大师悄悄对南言讲,府中并未发觉妖气,只见怨气。待大师见过那槐树之后,便愈发肯定,此树若要成妖,还尚需千年,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方能成妖。所以,关于槐妖作祟之事,某一开始便不信。”
李南说的当然是假话,目的就是引出自己关于槐妖作祟的怀疑。在这个崇信鬼神的年代,自己这个身份,只有这么说才能让众人相信。
不然他要怎么说,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哪里有鬼神,一切都是人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作为搞宗教信仰的南海传音团二号人物,这么说不是啪啪打脸吗?
本来李南说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结果他发觉自己说完之后,除了和尚一脸黑人问号脸以外,在场的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大家竟然是信了!
果然,在这个年代要搞点科普不易,但是搞点封建迷信倒是挺轻松的。李南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讲了下去。
“某发觉,在这几次槐妖作祟事件之中,只有两人,始终都与此事有关!那便是于家老夫人与于郎君,而与两房妇人与小儿有更多接触的,便只于郎君一人尔。”
“况且,方才众人皆在西院,只有不良于行者于老夫人,还有前往祠堂祷告祖先者于郎君,就在此东院当中!”
“前面一子一女乃是某亲生,某与其有接触,合该如此!前往祠堂祷告乃家慈之命,自不敢违背。”于晓怀不屑地说道。
“当然,于郎君作为孩子生父,与其有接触,封母命前往祠堂祷告,自是无可厚非。真正令某对汝生疑地,乃是于庆家儿妇,那琴娘子使女所言秘梓。”
“当日,汝小女遇害之时,作为侍女竟然昏昏睡去,此事有些蹊跷。南细细问之,其言当日之时,曾闻到淡淡香气。当时某便生疑,产房内燃香乃是大忌,为何这产房内,会有这香味呢。而今日,针娘子的产房内,亦有淡淡香味,但是南与稳婆确认过,这房中香薰球,她离去之时并未点燃。而据某所察觉,这产房内确是有香气,其味香甜,似昙花香气,细细查之,发觉乃是迷人神魂之曼陀罗!”
“至此,南终于有些明了,为何两次槐妖作祟,总有人当场昏迷,除了两位娘子以外,于熊氏昏迷,琴娘子使女亦昏迷,盖因此物尔!”
“曼陀罗者,恶草也,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小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箧而趋。”在场江湖经验最丰富的的观云僧捋着胡子开口道。
“于是,南令人于汝房内和产房附近四处搜寻,找到了此两物。”李南掏出两个纸包,一个是燃尽的香灰,一个则是还未烧掉的乳白色香料。
“这香灰,乃是南在祠堂与产房道路间、还有产妇榻下寻到,而这香料,正是于庆在汝书房中所寻到!”李南指着于庆,于庆一脸的心虚惶恐,似乎背着主人去翻他的东西对他来说十分的羞耻。
“当某初见此物时,心中大致有些盘算。今日之事怕是如此:恰逢于管家之媳难产,众人前往管家家中,老夫人亦是回房歇息,静候消息。”
“而此时东厢房无人,汝在祠堂上香,就跟两年前一般,汝趁产妇昏睡,缓缓将曼陀罗放入香熏球中点燃,汝乃家主,婴孩之父,便是被人发现,自然无人生疑。”
“产妇体弱,不多时中了熏香睡去,汝此时便进入屋中,用槐叶将婴孩捂杀,然后打开窗户,带着熏香返回祠堂。”
“所以这榻下,还有产房与祠堂之间,才会有香灰洒落,之所以两次槐妖作祟窗户大开,并不是槐妖从窗入后杀人,乃是为了散去这有毒之曼陀罗余味!”
“正是汝亲手所杀,所以汝一见之下,便怀疑不是亲子,可是汝未曾想到,明明被汝所杀之婴孩,为何离奇复活,于是趁夜深人静之时,汝便悄悄探查,不曾想这乃是一计。”李南沉声说道,死死盯着对面的于晓怀。
“而那两年前。琴娘子为何会疯癫,怕琴娘子身体尚佳,加之所吸入曼陀罗不多,故此并未像侍女一般,完全不省人事,故此亲眼目睹汝闷杀自家亲子,心神冲击之下,这才会疯癫罢!不然为何不让枕边人靠近半分,一见汝便高呼妖物??”
“因为琴娘子也想不到,自己同榻而眠之人,竟然会闷杀至亲骨肉,真真如妖魔一般!”
李南一口气说完,所有人都惊呆了,个个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于晓怀灰败的脸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荒诞!仅仅凭着某一时口误和些许香料,便编出此荒诞不经之说,而且还污蔑某毒害自家亲生骨肉,莫不是汝也被那槐妖附体?”
“是么?对了,某还想请汝见一人。”李南看着于晓怀,如同猎人看着最后还在挣扎的猎物。
“倒是何人?”
“汝一看便知。”李南伸手一指,立刻就有一人,从门口娉娉婷婷走来。
来人戴着大唐女子日常见客戴的宽檐帽子,白色的罩纱笼罩全身,上面绣着一只绿色的水鸟,隐隐可以看到面容。
“怀郎,汝好狠!”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于家人,都如遭雷击。
“琴娘子?”于庆和于熊氏一起转头,呆呆地看着来人。
“琴儿?”
“南忘告知汝等,琴娘子之所以疯癫,乃脑中淤血所制,观云僧乃天下有数高僧,琴娘子疯癫之症,此时已然痊愈。汝有话,便对琴娘子说罢!”李南长袖一甩,竟然也有了几分潇洒写意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琴儿,某对不住汝,某,某,就是忍不住,见到吾女,便想将其杀死,啊啊啊啊——是某,一切都是某,被那槐妖迷住了心智,啊啊啊啊。”
于晓怀此时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接着,发疯一样冲到琴娘子面前,想要抱住她。
“死来——”就在于晓怀跑到琴娘子面前之时,这位琴娘子突然出脚,将其一脚踹飞,露出了另外一个娇媚的声音。
“现在,汝还有何话可言?”李南这才让人掌灯,随着火光亮起,罩纱揭开,大家终于看清楚了这位“琴娘子”的真面目——正是穿着琴娘子服装的春十三娘!
于晓怀还未从剧痛中反应过来,等到他看清那位女子不是他的琴儿过后,脸上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某无话可说。”
“于管家,幸不辱命,这于府作祟之妖孽,某——”
“已除!”
看着瘫倒在地的于晓怀,李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加掩饰地愤怒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