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自是狂妄不已,那贼将心中不服却不敢有丝毫流露在外,此处毕竟是官军的地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此而丢了脑袋。于是,他只不停的讲述贺一龙是如何诚心请求归附朝廷,哪怕做一守备参将,也是甘愿。
张方严则话锋一转,“听说你们入伙时有纳投名状一说,且请回去转告你家头领,投名状纳来,莫说一个参将,就是一军的总兵也未尝不可!”
那贼将之所以能被贺一龙委以重任,自然是心思即为活络之人,他突然从这位明朝总督倨傲的态度里捕捉到了一丝信息,那就是他在欲擒故纵,心下不由得一喜,看来大头领交代的事情当有眉目了。
想及此处,那贼将赶紧磕头道:“请阁老明示,小人回去好告知头领!”
于是,张方严便又将何腾蛟的那一番说辞原封不动的送给了那贼将。那贼将听罢之后,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心道,这老头子看着慈眉善目的,心思竟也如此歹毒……
浍水南岸,贺一龙面露冷笑,听着部下的回报,良久没有说话,继而又问那部下。
“张小鸠你来说,张方严那老贼打的什么主意?”
那叫张小鸠的贼将略一思索后答道:“只怕,只怕……”
贺一龙见他吞吞吐吐便催促道:“不必顾虑,尽管直说就是!”
“只怕那老头子居心不良!”
“你还得再跑一趟淮安府,告诉那老贼,投名状肯定要纳,却须给老子一个保障,否则双方谁都不信任谁,又何必再谈!”
张小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头领,大头领可真想好了招安?”
贺一龙放声大笑,极为自负的说道:“你看老子像是开玩笑吗?你且与那老贼说,咱们双方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必担心老子抽他的屁股,何必做这等抠搜财主模样?先运来些军食……”
贼将张小鸠不由得大汗淋漓,如此便要张方严那老贼先出血,岂不是逼着人家翻脸吗?心里已经将这当作了自家大头领的气话,却是根本没打算当真。孰料贺一龙却一本正经的警告张小鸠:“索要军食这一条无论如何都要记下了,万万不可不提,否则,等你回来,老子抽你屁股!”
张小鸠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着张方严那一番狂妄倨傲的模样,揣测着如果自己先提出这等条件,不知他又该作何反应。
孰料,张方严在听说了贺一龙的要求后,竟然不怒反笑:“嗯!你家头领说的甚是,既然招安就要有点招安的诚意,老夫诚意自然十足,所请军食满足了便是!”
张方严竟然如此慷慨,让张小鸠大为惊讶,忙又磕头谢恩,表示回去一定告诉头领,好好筹谋纳投名状一事。张方严竟与上次一见判若两人,含笑道:“此事不急,先说招安,老夫已经八百里加急上书圣上,任你家头领为副将,听命老夫帐下,若此事尽成,便让他领这凤阳一地的总兵!”
什么?竟然已经上书了皇帝?张小鸠直觉将信将疑,虽然他跟随贺一龙早饭多年,但是在几十年皇权思想的束缚下,对皇帝有着本能的敬畏,心道,若是大头领果然蒙皇帝知晓,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但他又马上收敛心神,继续替贺一龙磕头谢恩。
张方严似乎心情大好,竟又随手将手边桌案上的一封公文拿了起来,递到张小鸠的面前,“这是老夫上书的手稿,你且自看!”
张小鸠闻言赶紧将那公文双手毕恭毕敬的捧了起来,可是他大字不识一个,看着满纸的笔走龙蛇,却是一丁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一多半倾向于相信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毕竟时人重然诺,尤其是这种老学究一派道学模样的人,更是不会故作谎言。
张小鸠不敢多看,小步上前直接又将那公文恭敬的放到了桌案上,然后直言道:“实不相瞒,小人目不识丁,这公文上的字却是看不懂,阁老字字千金,小人岂能不信!”
看着匍跪在地面上的张小鸠,张方严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张方严果然没有食言,亲自派了人将上百石军粮运到了五河口,与那贺一龙所派之人进行交接。双方你来我往几番之后,信任度很快便如热锅中烧的开水一般,迅速升腾起来。
贺一龙竟主动提出了觐见张方严的要求,张方严也给足了他的面子,亲自到五河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