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海卫关城,洪承畴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这一回他以绝对的强势携皇帝信重而来,进太保兼太子太师领兵部尚书衔又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宣大蓟辽四边军务,权重位高使其官场生涯更近一层楼,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了一展满身抱负的条件。如果能够圆满解决这次关宁锦的危机,那么他的入阁将势在必得,距离内阁首辅人臣之顶峰便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但是,等洪承畴来到了山海关之后,才发现了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之严峻。他不明白杨嗣昌在辽西究竟做了什么,竟然将孙承宗留下的铁桶一般的关宁锦防线折腾成了眼前这个鬼样子。更为讽刺的是,正是由于孙承宗拖着支离的病体在文华殿上一人舌战内阁众臣,竟然巧合之下挽救了这个即将被打入绝境的内阁大学士。
皇帝一纸诏书将其调离了自己一手造成的苦海深渊,返回河南去收拾熊文灿弄出来的烂摊子。毕竟眼下朝廷用人捉襟见肘,皇帝念在他剿贼得力,便又重新将其调回流贼肆虐的中原省份,以期将凭借大旱饥荒,重新泛滥的流贼镇压下去。
由此,这一番角力之下,洪承畴居然也阴差阳错的成了最大的赢家,最大的得利者。反倒是那个孙承宗的旧部,却得了一个棘手的不能再棘手的任务。不过面对眼前的困境,他心底里竟隐隐希望那个人能将这次任务达成,而自己正好可以从中不菲一兵一卒便守住这京师最后一道屏障,山海关。
洪承畴毕竟不是草包,不可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到了山海卫之后,第一件事就下发拖欠了已经一个多月的饷银,不但补发还多发,这笔帐自然由身后的京师户部来填补,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相信即便吝啬如李侍问者,也不得不满足他于银钱上的一切要求。
军饷对士气的激发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原本惶惶的人心逐渐稳定下来。同时,他又将自家的陕兵由宣府调来,又保举与其共事过的尤世禄为山海关总兵,整合关宁军残部归山海关总兵一体提调,由此关城之内的悲观气氛被一扫而空,很多人都对这位新来的总兵另眼相看,甚至在私下里还流传着一些论调,如果皇帝一早派了这位洪部堂来,而不是那草包一样的杨嗣昌,宁锦也不至于崩溃如斯。
一连数日的部署,使得山海关军心逐渐稳固,洪承畴也进一步了解了杨嗣昌对关宁锦防线的破坏之深。不得不说,杨嗣昌拢权抓权的手段,极为很辣老练,但这是军中不是朝廷官场,敢于对抗其军令的总兵巡抚都被其夺职诛杀,由此在短时间内大权在握,令行禁止。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这些人都是关宁锦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干掉了这些文官将领,不但严重打击了敌前军心士气,杨嗣昌夹袋里又没有合适的替代人选,直接导致了建奴大军突然而至时的大溃败。
新晋山海关总兵尤世禄本来在宣大时对这位洪部堂也不甚以为然,但是通过这一连串的整肃手段之后,也开始对其刮目相看。更为让他佩服的是,洪承畴在基本稳固了山海关内部岌岌可危的形势之后,竟然已经打起了山海关外的主意。
建奴大军并不在山海关下,而是在距离山海关几十里以外的广宁前屯卫,这就给了洪承畴闪转腾挪的空间。这一段距离上原本还有十几个堡寨,可惜在撤退之时都被匆匆烧毁,而洪承畴的一个筹谋便是将这些先前被烧毁的堡寨重新修复,并以此步步为营将防线冲线延展到山海关以北,以期使山海关脱离直面敌军的危险境地。
山海关内成群的溃兵在被重新整合以后,作战任务也随之调整,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修复堡寨的主力。第一个目标便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八里铺。
这一带只有建奴为数不多的游骑斥候,洪承畴命尤世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将这些人全部杀溃驱散,竟然取得了开战以来难得的一次小胜利。
建奴大军显然没料到,一路溃败到底龟缩于关城之内的明军竟敢出兵袭击,立即组织了附近的数股游骑进行反击,但是在尤世禄绝对优势兵力的攻击之下,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撤退。
洪承畴亲临八里铺修复堡寨的工地,为军卒们鼓舞士气,这一招果然奏效,军卒们被惨败打掉的士气开始逐渐恢复。尤世禄似乎也看到了重新恢复辽西宁锦防线的希望,但是心中的隐忧却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挥落下来。
“洪部堂容禀,鞑子一战小败,怕是会掀起猛烈的报复……”
声音很低,只有他和洪承畴两个人能听的真切,这也防止被军卒们听了去影响军心。
“三日之内,鞑子必然不会贸然大举进犯!”
洪承畴只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便带着总督亲兵绝尘而去,前往他的下一个目标视察去了。
尤世禄不知洪承畴是如何判断建奴不会在三日内大举报复的,但八里铺堡就在这种情形之下于三天之内修建了起来,鞑子除了只有小股骚扰之外果然没派出大军进犯。他不禁对这位洪部堂更为佩服,执行军令也更为痛快。
明军的下一个目标是修复与八里铺遥遥相望相互呼应的铁厂堡,但鞑子却没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广宁前屯卫,满清皇太极行营大军出动,领军的主将是豫亲王多铎,他对这次出击混不在意,甚至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劳师动众仅仅是为了击败在山海关外重修堡寨的明军,在他看来直接攻打山海关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