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一指桌上已经凉透了的粥,“万岁,粥凉了……”
朱由检悠悠一叹,“朕这里还有粥可凉,那些遭了灾的百姓们,怕是想喝碗凉粥亦是奢侈了吧?”
皇帝这句话似问非问,王承恩左右都难为回答,回答是岂不是说万岁是昏君,百姓们不聊生连喝粥都成了奢侈事,可若回答不是,又是明晃晃的欺君,百姓们的确连粥都喝不上了。眼看着过了四月中旬,到六月份第一茬麦熟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最是青黄不接的月份,民间又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但这话,他怎么忍心对本已经忧心至极的皇帝说出口呢,于是尝试换个话题,转移一下皇帝的注意力。
“老奴今日出宫,倒是听得民间市井又有了新段子呢!”
朱由检从来都没有机会接触京师百姓,对市井间的话题也分外感兴趣。果然,王承恩话一出口,他的兴趣便来了。
“哦?说说,都传了些甚?”
“新乐郡主!”
听说是新乐郡主,朱由检有点意兴索然,新乐郡主是他亲自指婚给山西镇总兵官李信的,可偏偏又出了被鞑子掳走数日的戏码,失节自不必说,稍有差池就得损了大明颜面,总算李信忠于王事,力挽狂澜,将人给救了回来。
只是此事之后,心腹爱将李信的名声却大大受损,一个残花败柳的郡主未婚妻,娶是不娶,皇帝的指婚还算也不算?其中牵扯甚广,都不是某个人能做一力做主的,就连他这皇帝都觉得棘手不已。
不由一阵叹息。
“可怜朕的骁将受此委屈了!”
王承恩却不以为然。
“万岁可想听听市井间是如何评判此事的?”
朱由检从王承恩的话语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难道还有别个说法?
“说,朕听听!”
“市井间连评书段子都编成了出来,直言李征西匹马入敌营,单刀救郡主呢!”
李信挂征西前将军印,因此在民间说起李信来亦称之为“李征西”。“匹马入敌营,单刀救郡主”这个说法提起了朱由检浓厚的兴趣,难道李信和新乐郡主之间还另有故事?看着皇帝入神,王承恩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成功的吸引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于是一五一十,将民间的演绎段子加工一番,娓娓道来,足足半个时辰,直到夜色彻底黑透,殿中点上了烛台,方才言罢。
朱由检长吁口气,“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一连说了三个想不到。
“李信果如市井间传言所想吗?”
在民间的说法中,李信居然能抛开世俗与礼教,而执意钟情于郡主,这等惊世骇俗的行为还真不是常人所能为,却是让人大呼重情信义!但到最后他还是转为了疑问。王承恩笑道:“这个,老奴实在不知,何不将李将军召来,一问便知!”
朱由检这才恍然,的确如此,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朱由检传召李信入京的决定很快便遭到了朝臣的集体反对,理由是战事已经结束,山西镇大军又在京城之侧,此时召他进京于体制不和。只宜宽旨嘉奖,令其即刻返回镇所。
最终,朱由检默认了群臣的意见,下旨嘉奖,令其不必进京,由宣府直接返回太原即可,至于在昌平休整的大军则一并出居庸关一体返回。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则正式总监宣大军务,洪承畴的问题则被无限期悬了下来,他本人亦闲散在京随时等候朝廷的旨意。经此之后,皇帝愈发信重身边的中官内臣,除了极少数如孙承宗、杨嗣昌、熊文灿等文臣还能得到他的信任执掌一方乃至数省军务,余者俱忧其用心,开始频频派出太监总监各地军务。
李信亦是归心似箭,打仗耽误了他的发展大计,这一回总算可以敲锣打鼓的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