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扇动了翅膀,波澜也随之泛起。蒙古入卫的草原宗王虽然看似一体,其实他们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尤其是真金死后,他制定的策略逐渐崩坏,难以再继续实施。而朝廷财政的紧张,使得铁穆耳不得不放权让宗王们自己搞钱养兵。
恶例一开,便难以再收拾,暂时的和平也让宗王们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可以专心致志的夺权找钱。让当下宗王擅权,地方州府难治,虽未封疆裂土,但也让诸王们对皇权再难生畏惧之心,尤其是在去岁铁穆耳居然畏宋如虎,行驾不敢回京,让他们更加藐视朝廷。
当下发生在沛县看似只是争夺一个税关,是两人间的利益之争,其实深层次确是权力之争。也只里控制着山东大半疆域,但是运河在其辖地中流经的只有徐州至沛县一段,大部分却在济宁王察罕帖木儿的辖地,这导致也只里难以从中谋取更多的利益。
察罕帖木儿控制着东平至沛县的运河,比之也只里要长的多,因而他可以在多地设置税关,收取更多的税赋。但其并不满足,因为榷场设置在徐州,无论是进出蒙元的货物都要在这里完成,所以这里既是蒙宋两国交易的枢纽,自然货物最多,价值也最高,获取的利益也最大。
当初真金划分诸王的辖地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除了军事上的便利,也有让他们相互制衡的想法,毕竟诸王若是铁板一块,便足以威胁到京畿的安全,而他们之间若是摩擦不断,就需要朝廷从中调解,便能够将他们握在掌心之中。
于是真金在划分辖地的时候,就有意将传统的地域进行了重新调整,导致他们的辖地犬牙交错,相互渗透。当然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尤其是在蒙元这种家族式的统治方式,因此在划分的时候也不得不加以照顾,尤其是后期皇后阔阔真插手其中,使得诸王之间嫌隙顿生。
运河北上借用了一段济河河道,察罕帖木儿当初重贿了方臣祐说动了阔阔真,而其祖上又是铁木真四弟铁木哥斡赤斤,根脚不浅。于是将东平路亦划入其的辖地,生生的从济南府路割裂出去了一块。
当然也只里也非平常的权贵,他也是出身蒙古孛儿只斤氏,祖上是铁木真弟合赤温,根脚同样深厚。当然从封地面积上也是占了便宜的,控制了山东最为肥沃的平原地区,东部又濒临大海,可以从事海上贸易,按说也不算亏待他。
也只里算起来与察罕帖木儿还是正经亲戚,但是利益面前就不好说了。也只里想要将东平路收归自己辖下,而察罕帖木儿则觊觎徐州段运河,两人都想吞并对方。而在朝廷控制力下降的情况下,两人间的矛盾从小规模的摩擦,终于演变成了兵戎相见……
双方都不是孤立的存在,谁都有三亲俩好的,身后也皆有各自的利益集团,见两位要打起来了,或是声援,或是暗中派兵助战,或是出面调解。因此这仗正如赵昺所料,大打是不可能的,也打不起来,但却将矛盾公开化,
蒙元朝廷方面当下只是中书省派出了使臣前来调解,但是其官阶不高,威望不足,又如何能压制住两位宗王,所以来了等于没来,只是表明了朝廷的一个态度。而朝中也有人希望他们闹得大些,如此可以从中取利,甚至导致格局重新变化。
至于赵昺也希望他们继续闹下去,起码一旦蒙宋开战,俩人不说相互拆台,能否相互支援都难说。而他也没有闲着,利用开榷的时机,将武器装备和辎重藏于漕船之中送往前线,且俩人斗争斗正酣,自然顾不上监视,他就能瞒天过海的完成战争准备。
不过开榷是两国间的大事,不仅是互通有无,也是收取蒙元岁贡的时候。现下两人间的争斗,导致运河封闭,不能通航,商船滞留,赵昺自然不能不发声。在五月即将开榷之际,宋廷发出警告,若是再封闭运河,大宋将关闭榷场,并将对破坏和议者兴师问罪。
有些可笑的是这些宗王们不听的朝廷的,却怕大宋问罪,诸王借此相胁劝二人罢兵,开放运河。地方乡绅则联名劝解,愿意捐献钱粮弥补各自的损失,以免刀兵。这个结果有些出乎赵昺的意料,但想想也符合各自的利益。
从大形势上而言,蒙古取代辽金以来,以宋为正朔的观念在北方淡漠已久,因此恢复宋室的号召很难有多少政治感召力;汉人们亲眼看到了蒙古军队的作战能力,诸王们也认识到各自之间实力均衡、互相牵制的复杂形势,所以满足于大汗君临之下割据一方的实权和地位。
在蒙古最高统治集团中,新汗缺乏历代大汗锐意进取,开疆拓土的志向,的确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大汗,但是铁穆耳为汉臣们认为是守成的君主,便于控制,加以时日不仅能够实现汉化。而大汗的软弱对于他们却是利好,可以在各自辖地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