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一百二十六章(1 / 2)

梦里什么都有 星球酥 8706 字 2个月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周后。

冬日初临, 早上吐出的第一缕气已经化成雾。

阳光照耀在教室地上, 如积水空明。沈昼叶坐在图书馆角落一排, 前面尽是来写论文作业的学生,手机微微一震。

沈昼叶那时正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搬, 闻声将手机拿起来看,消息栏里是陈啸之发来的一张图片,里面是她买的屎蓝色纯色围巾, 配文一行

“就你这破审美。”

他都不用发语音, 句号里都充满了轻蔑。

沈昼叶“”

不是说好了买什么都不嫌弃吗, 现在连我审美都一起骂,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把我最爱的卷福色围巾挑给你你还挑三拣四沈昼叶十分生气, 恨不得跑到屏幕对面掐死那个正准备去上课的陈教授,最终却碍于他是老板,只发了个小黄鸡表情包,表达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愤懑。

陈啸之没回, 应是开始上课了。于是沈昼叶坐在图书馆, 开始苦闷地进行第三十二次推演。

毫无头绪。

连一丁点都没有。

沈昼叶觉得自己的课题已经陷入了怪圈必然有问题,但不知道在哪。他们没设计出新的实验,因此只是单纯地建立假设并进行推演,但人的思维一般都在重复自己, 就像数理化考试时,自己很难检查出自己的漏洞一样。

先不提她和陈啸之这种恨不得得空就思索的频率,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让他俩去做自己初高中时的卷子, 哪怕隔了个十多年,解题的思路也还和那时的自己近似。既不会因为那时用泰勒现在就用洛必达,也不会那时用了夹逼现在就用麦克劳林沈昼叶在前些年过年辅导表弟时拿自己的高二卷子试过一次,比对的结果,解题思路和当年的自己相差无几。

自己冲不出自己思维的误区。

面前的公式和拉丁字母看上去像极了嘲讽的笑脸,沈昼叶用铅笔一一点过,确保目前的进展准确无误。

下一秒,一个书包砰地落到沈昼叶面前。

她抬头看,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还有他一笑露出的满口白牙。

“加勒特”沈昼叶一愣道。

加勒特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快两个月了吧。”

图书馆禁止喧哗,尤其是逼近fa的时候,图书管理员挥着鸡毛掸子巡视苦逼大学生,想谈话必然要出门去。

加州稍稍有些冷了,冬日气温不高,green i

ary外朱红喷泉哗哗作响,沈昼叶没穿外套,摩挲着手里的热咖啡,小心翼翼地将毛衣领往上拉了拉。

“你为什么没回我的短信”那西班牙裔的青年问。

灌木掩映,晴空湛蓝。

沈昼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以后会绕着我走呢。”

加勒特“这打算我也有但是既然在图书馆见到了你,就说明我能得到个答案。还是你不打算告诉我”

沈昼叶挠了挠头,十分直白地道“答案有的。最简单的答案是,我对你其实,没感觉。”

“”

“我说话很直不会迂回,所以对你道歉。”沈昼叶谨慎地措辞了一下“你的确是很不错的男人,但我对你真的没感觉。我本来是想接触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但是,做不到。”

加勒特眉毛微微挑起,示意她继续说。

“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沈昼叶委婉地说“而且”

加勒特一愣。

而且,她经历了那场梦梦里有温柔无垠的宇宙,小小的昼叶,她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在水中浸泡的夜晚,还有那个跨越时空的拥抱。

但是沈昼叶终究没说出来。

加勒特半天没说话,颇为纳闷地道“我长到这么大,还没在女孩这吃过这种闭门羹。”

沈昼叶听出他语气里的释然,眉眼一弯,笑道“来走走么我给你讲个故事。”

沈昼叶和加勒特走在克罗瑟小径上,她小指尖冻得通红,侧过头去看那棕头发、个子高大的年轻人。

加勒特示意她说。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沈昼叶温暖地开口道,“和一个我五岁那年认识的一个男孩。”

她笑起来轻融融的,眉眼弯起时令人想起阳光下的麦穗,万里金黄麦田。

加勒特说“不可能”然后他的声音停在了那里,怀疑地看向沈昼叶。

“太多年了,我都快忘光了,”沈昼叶诚实地说“但我和他同龄,我生于四月的春天,他是年初冬天生人,他是我人生第一个关系那么好的玩伴。”

加勒特“所以你是五岁初恋”

“当然不是啦。”

沈昼叶笑道“才五岁呢,那可算不上初恋,本来就是个四处撒欢的年纪。他一开始对我很坏,可能是男孩对女孩天生抵触毕竟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戳一下就一个骨碌,一点也不好玩,不是个讨他喜欢的小伙伴。”

加勒特“”

“但是。”

沈昼叶停顿了下道“但那只是开始,后来我说什么他都会努力去做,我说我想去哪哪玩,无论多远,他都敢带我去,手拉手。回来后所有过错都由他来扛,明明是我出的主意,他一定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肩上,说我会被打死为此被他爷爷打了多少次来着”

沈昼叶想了想,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多次。”

加勒特沉默。

然后沈昼叶想起那个小小的男孩,羞赧道“可是分别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

“他从来没哭过我小时候都怀疑他没这个功能,泪腺坏掉了。”沈昼叶步履跳过红杉,努力拼凑着那段记忆,说“我抽抽嗒嗒哭鼻子说我不想走,说我想和只只一起玩,他就跟我一起嚎啕大哭,说他要和我一起上小学。”

加勒特“”

“很幼稚吧”沈昼叶笑道“那年纪就是这样的。”

“我后来只是依稀记得我有过那样好的朋友,记得五岁那年我们爱着彼此是孩子能拥有的最纯粹的爱意,和男女之情无关。”

加勒特问“你们后来又相遇了”

“是啊。”沈昼叶在阳光下点了点头,笑道“后来又遇到了,他在十五岁那年,成为了我的初恋。”

“”

“他是我第一任男朋友。”沈昼叶莞尔道“也是唯一一任。”

“我那时候很爱他。”沈昼叶说“他也很爱我,我看他的眼就能明白这一点。可是我没有能去比较的对象,毕竟他是第一个。”

“因此,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想都没想过”

“从此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

帕罗奥多晴空万里,冬日北风穿过沈昼叶一头卷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尖儿,努力沿着一条笔直的辅助线向前走,抱着的咖啡已经凉了。

加勒特沉默了许久,道“这不公平。”

沈昼叶垂目,轻声道“感情上从来没有公平。”

路上全是下课的学生,雪白大鸟飞掠胡佛塔,两个人影子并着肩,沈昼叶看见自己的影子穿过细长树枝。

“所以你是一直忘不了他么”加勒特突然不依不饶地问“那个男孩好到十年都忘不了么真的那么好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对我笑”

沈昼叶一愣“笑”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向你丢飞机的那天。”加勒特现出一丝不忿,咬牙切齿道“就是那节课,你对着我笑的样子。别想抵赖,你为我动摇了。”

沈昼叶那一瞬感到心里发空,连胃都绞紧了。

加勒特说的是真的,动摇也是真的可那原因却与他无关。沈昼叶有点想哭,堪堪忍住,低声道

“你写下的那首诗,还记得吗”

加勒特“”

“你说我的眼睛就像风暴卷起的黑叶。”沈昼叶道“那是巴勃罗的诗。”

“他也这么说过。”

“”

沈昼叶茫然地往前走,鼻尖儿发酸,觉得自己对陈啸之太执着。这么多年中,似乎陈啸之毫无负担地在外潇洒,唯有沈昼叶在做苦行僧。

可感情从不平等。

阳光洒在他们身后,前方sequoia ha有个cs的讲座,一群学生络绎不绝地往里进,他们头顶鸟影飞越人间。

“你说得也太童话了。”加勒特终于开口说道,他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丝颤意“怎么搞得像你为他而生一样。”

沈昼叶笑弯了眼睛,问“是吗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为我而生呢”

加勒特停顿了下,冷漠道“随便你。”然后他想了想,又不平地说“而且,前提是这段感情持续到了今天五岁的感情真的能持续到二十五么”

沈昼叶软软地笑了笑。

胡佛塔侧白鸟成群飞过,冬日晴空万里。

沈昼叶在教学楼楼前停下,说自己要进去拿东西再回图书馆,和加勒特道了别。她再回去的时候加勒特会换一个座位,以后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前提是见面的话。

沈昼叶明白,自己对加勒特来说,只是一场粗糙的怦然心动。

沈昼叶目送加勒特离去,然后揉着冻得发红的小指头哆哆嗦嗦上楼。教学楼里有空调,温度却不高,楼梯里依稀传来学生们讨论问题的声音。

她只裹着一件白色的毛茸茸毛衣,小心地站在小教室外,踮着脚向里看。

这是一节小班讨论课,只有十几名学生,而且已经上完了。讲课的教授陈啸之,两指夹着白板笔,往黑板上写着什么。靠着桌子的他年轻锐利,衬衫袖口挽了两截,写板书时肌肉线条流利紧实,目光专注如星。

怎么看,都是沈昼叶梦中的样子。

沈昼叶越看越喜欢。

下课,同学们收拾东西往外走,陈啸之披上外套,第一时间拿手机回沈昼叶消息,正打着字又抬起头,迭然看见在门外等着的小青梅。

陈啸之“”

他要回消息的对象在阳光下,温温甜甜地笑了起来。

陈啸之吃惊道“你不是在图书馆吗”

沈昼叶跑过去,温暖地说“和人聊着天走过来的。我来探班不好吗”

陈啸之一瞬沉默。

下一秒他大步向沈昼叶走去,那步伐坚定不移,将身上风衣一脱,围上女孩肩头。

然后陈啸之冷冷地说“你还要不要命了穿件毛衣就往外跑不嫌冷”

沈昼叶裹着他的衣服,鼻尖被冻得泛红,笑眯眯地说“冷呀,所以来抢你的外套啦。”

陈啸之“”

那句话简直膨胀到了极点,沈昼叶却说得毫无愧意,陈啸之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昼叶一会儿,然后将风衣用力一拢,把小混蛋裹在里面。

小混蛋眼眉弯弯,像被折叠又被花汁浸润的晨星,简直是最招他疼的模样。

陈啸之“”

沈昼叶暖融融地说“比我的暖和。”

“屁话这么多,”陈啸之恶狠狠道“小心我揍你。”

他凶狠地说着,把自己长围巾扯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了面前像小山雀一样的女孩子。

十一月末,窗外冬阳灿烂,寒风凛凛,办公室里暖气十足,掺杂着一股高乐高香味。

室内,沈昼叶小声抱怨“我不要喝高乐高。凭什么你喝咖啡我喝高乐高,太小屁孩了”

陈教授泡水的动作一顿,冰冷道“你胃炎好了”

沈昼叶秒怂,片刻后小声道“不是胃炎,是十二指肠溃疡”

陈啸之瞪了她一眼,沈昼叶立刻没了声响。

陈教授将热高乐高放在姓沈的娇气包面前,自己却也没磨咖啡,照顾娇气包脆弱的小情绪,只倒了杯热水,回到桌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

沈昼叶趴在茶几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软塌塌地埋进了纸堆里。